悠长的哈欠留下一句“队长,晚安”,转身溜进了屋。
嗯,晚安。
牧野觉得自己一定是困得神志不清了才会想那些事情。他抬手关了廊灯,走过去倚靠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把蹑手蹑脚上来的关萌吓了一跳,撒丫子跑回了屋。他静坐良久,长吁一口气,平复了刚才那疯狂的情绪,拖着脚步进了卧室。
他和栗迟昕的卧室是相邻的,推门的时候隐隐看见隔壁门缝里还亮着灯。
还不到凌晨一点,月光倾洒在牧野的浅灰色的床单上,看得牧野不由得轻笑了出来。拜栗迟昕所赐,今晚整个基地的入睡时间整整提早了两个小时,可这个九点多就犯困的小家伙屋里的灯居然还是亮着的?
他大概能懂,人在什么时候即使困到极点也依旧难以入眠。每个少年都要经历初次离家时的兴奋、惶恐和想念,说白了没什么区别。
关萌刚进基地的那段时间,起初也是兴奋不已,只要是基地里,双眼都在放光。可有天晚上他给自己加训完,路过关萌的卧室,就听到了姑娘不大不小的抽泣声。
为此他担心了一晚上,结果小姑娘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嘻嘻哈哈,像没事人似的。
这样一群自尊心极强的队友,和当年的他没什么两样。
那个时候他不顾家里的反对也要跑来打比赛,跟一群大男人挤在俱乐部的寝室,白天跟兄弟们打成一片,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酸楚却是无处诉说。
他太清楚,只要稍微向父母流露出一点软弱样,家里那两位正经八百的教授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进基地把他绑回家。
“我们这么多年的教育就是为了让你去打游戏的吗?”
“牧野,出了这个门就别说是我儿子!”
书香门第的高级知识分子家里出了一个只想打游戏的孩子,平素里温文尔雅的父亲气得不轻,修养极好的母亲也说不出半句重话来,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误入歧途,给家里丢脸。
时代变了,从网吧遍地而起到互联网在千家万户普及,不过数年而已。可就在数年之前,电子竞技还没成为一门“显学”,它的价值也并没得到多少人的重视。人们提到游戏就让人将它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即使说是“职业选手”,大人也会觉得都是些初高中肄业的没前途的小鬼才去做的事情,哪里能称得上是“职业”?
牧野承认,他当初的队友就是这样“无所事事”的一群人,正所谓无一长处只打的一手好游戏。
可他们又不仅仅是这样的人,而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动的少年。有人为了一场比赛啃着面包在电脑前研究一整天战术,有人靠着学了没几年的数理知识研究战斗数据、总结操作技巧,还有人拿了奖金喜极而泣,恨不得立马跑去银行打给家里……这一路摸爬滚打而来,哪里是用简单一句“不学无术”就能概括了的脸谱面具?
整个队里就他最年轻,大家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却都很迁就他,知道他是跟家里人闹翻了才站在这里,谁都不轻易提这事。高傲的他也不想在队友面前示弱,就算想念家里舒适的生活,也不敢轻易流露出来。
那时候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毫无顾虑的诉苦,一个刚开始玩游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虽说是朋友,但他知道对方是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初中生,除了周末平时都是写完作业才会上线的小不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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