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空调开得很高,热气包裹着纸板箱做成的临时窝。小猫睡着后乖得像只会呼吸的毛绒玩具。它被扔在雪里太久,要用漫长的、温暖的睡眠来补救,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苏醒。
它眨眨眼,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只见一切都带着广角镜头似的畸变,身边围了一圈儿褐黄色纸板。
小猫试图站起来,但因为不适应光线和新环境,啪叽一下又摔回毯子上。
它吃痛地揉揉下巴,更疑惑了,不禁打量起自己的身体。
——绒白的爪子,灰白相间的尾巴,有点脏的软毛,和陈旧的伤口。
小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因为用力太猛,尾巴磕到了纸箱。它捂着屁股发出委屈的哼声,棕色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和恐惧。
它原本很确定,自己是个人来的!
但这陌生的身体让他有点不自信了。
它明明记得,自己叫江汀,是个舞蹈演员,拥有健全且修长的人类四肢,而不是短小的粉色肉垫。就算他从舞蹈学院毕业到现在只跳过犄角旮旯中的群舞,还演过许多非人类角色,也不至于巡演一结束真就换了物种吧?
江汀觉得头很晕,努力回想起二十分钟前——
他当时告别了舞蹈团的同事,独自租车沿一号公路自驾游,结果突然遇到风暴,只能找地方停车。
公路商店大多都关门了,只剩家装修诡异的杂货铺还开着。铺子很旧,连标牌都没有,虽然门敞着但也没摆多少商品。店门口卧着一只小白猫,看着又小又可怜。
江汀觉得没别的地方可躲,索性就往铺子里走。哪知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轰地一声巨响,不知哪来的雪堆铺天盖地朝山下砸!雪崩掩天毁地,眼看就要奔向他!
白猫吓得吱哇乱叫到处窜,情急之下,江汀下意识冲过去护住它,一人一猫齐齐滚进屋里。紧接着,他像被什么劈中了,白光闪得他睁不开眼,只隐约感受到那只猫也在强光里。
他浑身都被禁锢住,意识慢慢抽离,身体忽然向北打断筋脉一样酸痛,他只能感受到周遭很冷,骨骼也在进行着某项重塑大工程。
直到现在,肢体的酸痛才有所缓解。
汽车引擎声不算难注意到,江汀猜测自己正身处行驶的车内,并且,似乎真的被放进了箱子里。
二十二年来他熟读各种灵异志怪无厘头玄幻电影,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从太阳高度角算到风暴开始时间再算到铺子所在经纬度,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事儿真没法用现有的知识储备来解释。
总而言之,他,江汀,变成了自己救下的猫。
江汀自暴自弃地伸长了脖子,两只爪子扒拉着纸箱沿边,试图看看旁边开车的人,可惜箱子的角度不好,他什么都看不清。
那位司机脾气更不好,在发现小猫意欲偷渡后凶巴巴地警告:“别动。”
江汀真的不再乱动,倒不是因为被吓住,只是觉得这声音实在熟悉,好像在许多得而复失的梦里出现过——且这么多年,只有在那儿才有机会听见。
江汀认为这是自己没出息的幻听。
然而下一句仍旧很耳熟,熟到江汀无法分辨究竟哪里是现实。
开车的人说:“猫醒了,你去看下。”
后座应了句“成”,开始翻弄纸箱子。
江汀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只“猫”是指自己。他被挪了位置,视开阔多了,只需要动一动脑袋就能看清外面。
眼前一开始只有些模糊的影像,后来轮廓才渐渐清晰,出现了黑色的皮手套、总是剃很短的寸头和眉峰上若有若无的短疤。
还有……
久违的、熟悉的,贺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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