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镖头的允许进来,自也不会再拦他俩出门。
西门凝烟则在丫鬟紫衣的服侍下上榻就寝,裴毓仍持刀守在门外。
一夜无事。
大婚当日,清晨,裴毓倒转刀柄在门上闷声敲了敲,提醒房内二人时辰已到,是时候起身梳洗打扮了。
房内寂寂,一抹朝晖自古朴窗棱斜射而进,一只骨肉匀停的手分开绫罗暖帐,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清瘦腕骨,肤白胜雪。
“睡得好么?”榻边,身量明显长了许多的“紫衣”姑娘正意兴阑珊地支手托腮,闲敲扇柄。
“还好。”账中人揉揉眼睛,乌发披散,嗓音略带沙哑,“只这榻上的垫子太软了。”
“紫衣”嗤地轻笑,娇滴滴道:“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你呀,我给你相命啦,这辈子没有富贵命。”
“没有就没有,我稀罕的么?”沈墟赤足下地,扭头瞧见大一号的身穿绯色裙装的“紫衣”,脸色变了变,紧跟着颈边耳后便起了明显的红晕。
“想笑就笑,别憋着。”“紫衣”变回玉尽欢的嗓音,翻了个水灵灵的白眼,“君子从时,顺势应变,应……”
“应不拘小节。嗯,我明白。”沈墟也不憋着了,展唇轻笑。
“那我好看么?”玉尽欢双指并起拈起鬓边一绺小辫,芙蓉面,柳叶眉,勾唇时左颊上还有浅浅一个小梨涡,还原至此,狡黠灵动,远胜本尊。
好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
只是个头委实大了些。
沈墟掩唇低头,肩头一阵轻微起伏,半晌才抬起头,唇边笑意未散:“嗯,挺适合你。”
原本他雪衣乌发,剑眉玉颊,清凌凌无挂无碍,恍若谪仙。
此时玉尽欢逗得他粲然一笑,满室晨曦中,他身上便现出一些人间烟火气。
玉尽欢满意了,玉扇遥点那边几口红漆描金的大箱子,箱子敞开着,里头堆着凤冠霞帔,珠钗玉钏,脂粉花钿。
“笑也笑完了,该你了。”他抱起双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沈墟:“……”
是了,该来的总要来。
沈墟今日要代西门凝烟当一回新娘子。
昨日,他与玉尽欢裴毓分析来分析去,客栈与赫连府皆是严防死守,沅芷要杀西门凝烟,两头寻不到破绽,定要在迎亲路途上趁着人多混乱之际下手,所以玉尽欢要助西门凝烟逃婚,西门凝烟一走,往下无论再发生何事,再牵连不到她。
然而西门凝烟一走了之,婚事却不能就此中断,否则就没有鱼饵引沅芷上钩,沅芷今日罢手,往后却不一定善罢甘休,她身上已系三条人命,难保不再痛下杀手,株连无辜,要想彻底解决此事,还需尽早找到她,将个中是非恩怨扯个直。
沈墟虽然内心抗拒,但君子然诺,只得走过去,抖落开大红嫁衣。
只见百花裥裙,朱纬金绣,赤螭璎珞,珠光宝气,喜极,艳极,盛极。
他忽而心生感伤,心想那簪花夫人情根深种,疯疯癫癫,穷极一生,也不过是想如正常女子一样嫁个如意郎君。
求而不得,便心生怨愆。
玉尽欢见他怔怔地捧着嫁衣发呆,也不催他。
过了一会儿,沈墟叹口气,自去屏风后摸索着更衣。本来女子衣裳已是繁琐,嫁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厚不说,还很重,他折腾得满头大汗,终于穿了个七七八八,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弱不胜衣。这衣裳根本就不是人穿的。
好在西门凝烟虽为女子,但身形高挑,加上沈墟本就清瘦,腰身极细,长袍广袖的女子嫁衣穿在他身上,也不显得有多不称。
约莫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磕磕绊绊地出来,手里还举着根宽腰封,朝玉尽欢投去求救的眼神。
尽力了,手笨,这个真不会。
玉尽欢原本在慢悠悠饮茶,茶杯本已举到唇边,见他实在可怜,又转而放下,起身过去从他手中抽了腰带,吩咐道:“双手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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