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墟不耐地动了动,指甲像羽毛,轻轻刮擦凤隐手背上盘蛇般凸起的青筋。
凤隐似乎很喜欢沈墟的手,把玩来把玩去,从指尖到掌心细纹,每一个角落都悉心照顾,来来回回也不觉得腻,他的语气听来就像是玩手时附赠的闲聊:“傀儡有一天也会失控,为了让它不至于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还要安排另一个更听话的傀儡,来与他争宠夺权。”
沈墟在心中猜测,凤隐说的另一个傀儡,应该是秦尘绝。
“哼,不过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凤隐冷笑,“一条狗的野心要是太大了,他的主人会先一步宰了他。”
“所以你若以为这里面有那种传统的母慈子孝骨肉亲情,那就错得离谱。”凤隐像是倦了,一扭头,将脸埋进沈墟腹间,瓮声道,“有的只有利用与猜忌,制衡与戒备,党同伐异与明争暗斗。”
他如自言自语般说了一通,转眼沉沉睡去,像一个三天三夜未合过眼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安全的休憩地。
隔着薄薄衣料,沈墟感觉到对方鼻息间有规律喷洒出的潮湿热气,他缓缓抬手,瞄准了凤隐莹白修长的后颈,落下时,却轻轻抚在了那微微隆起的仿佛毫不设防的背脊。
他一下一下抚着那背。
就像抚摸着昔日沉睡的“踏雪”。
他没忘记杀死踏雪的就是凤隐的母亲。
他也根本不信凤隐让他等一等的鬼话。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人能够真正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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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宫的地宫很大,除了没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为了不让沈墟养伤时感到无聊,凤隐甚至搜罗来许多奇珍异宝,什么苗疆偃师做的会走会动的木头小人,野兽腿骨做的骨笛,精巧的饮水鸟,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梅花锁,到后来,他直接拎来了一只狐狸。
一只活的狐狸。
还有点似曾相识?
沈墟一动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跟狐狸大眼瞪小眼,迟疑出声:“它……”
狐狸葡萄般黑亮的小眼睛充满了期盼,像是在说:是我是我是我呀。
沈墟鼻子一皱,上半身战术性后仰:“它会咬人吗?”
狐狸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了,“咪”的一声,显然是失望了。
凤隐心里幸灾乐祸,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前主子根本不认识你咯,刚想开口对狐狸输出一阵冷嘲热讽——
“是你啊!”沈墟瞬间就通过熟悉的咪咪撒娇声想起了当日清净崖上那条狐,伸手抱过来,举在半空中上下打量,语气新奇,“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那时他失明,虽与狐相伴三日,终不见其面。
今日见到了,摸了摸它的断耳与瘸腿,不禁心生感伤,轻声问:“还疼吗?”
狐狸极通人性,呜咽一声,轻轻叼一下沈墟的手指,再用脑袋蹭起沈墟掌心,模样甚是亲昵。
沈墟被他蹭得很痒,边躲边笑:“一段时日不见,你更黏人啦。”
凤隐被排除在外,在一旁矮几上自斟自饮,斜眼看那一人一狐相处融洽,沈墟浅浅笑着,怀里拢着狐,轻声细语,眼带宠溺,温柔得好像幻影。凤隐心中莫名泛起酸意。
他何时对他这样笑过?
想想,还是有的,只不过是对着玉尽欢,而不是他凤隐。一想到玉尽欢不过是他伪装的根本不存在于世间的人。
凤隐更酸了。
他不过是想回到从前,回到沈墟与玉尽欢正常相处的日子,可沈墟偏偏不如他的意。整整一个多月过去了,沈墟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若非出不去,恐怕早就避他于千里之外了。
凤隐苦笑,强扭的瓜终是不甜。
“你给它取名了么?”沈墟一连叫了几声,凤隐都好像没听见,只好略微提高了嗓音。
凤隐今日已饮了许多酒,仍毫无醉意,心中烦闷,随口答道:“丑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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