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夜里,苍冥那小崽子就将烂醉如泥的他从酒馆里绑来了这儿。
那天燕浮被迫得知了一个秘密,吓得酒都醒了,从此不得不跟凤尊主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回到当初,阵营还有得选,燕浮绝对义无反顾,选圣姑。
因为凤隐活不长。
谁也不想把宝押在一个短命鬼身上。
哪怕他是旷世奇才。
想到此处,燕浮苦哈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搓着手最后一次劝道:“寒毒发作的间歇越来越短了,现在收手,还能勉强保住一条命。”
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燕大哥。”凤隐菱形的唇微微开启,唇边就又有鲜血淌下,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擦去,问了个深刻的问题,“你是愿意做流星,还是愿意做蜡烛?”
燕浮嘴巴开阖数次,愣是说不出“做个普通蜡烛也挺好”的话。
——哪怕千万根蜡烛在世间角落默默无闻地燃尽,又怎比得上一颗流星刹那间划过夜空的璀璨与辉煌?
要他选,他也选流星。
凤隐却说:“最近我时常羡慕蜡烛。”
燕浮耸肩:“不奇怪,说明这世上总算出现了什么东西,能让你有所留恋。”
凤隐自嘲地笑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尊也会贪生怕死。”
“怕死才是人之常情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燕浮连饮几杯,心想这人身上居然还残留着几分宝贵的人性!没想到啊没想到,简直意外之喜!快喝点酒压压惊。
灌下去小半壶,燕浮借酒壮胆,趁热打铁:“既然尊主想活,那就好办,涅槃心法逆经脉而行,十年如一日,催动体内寒毒不停发作,愈演愈烈,寒毒反过来伤及奇经八脉,导致真气乱窜,牵连肺腑,病势缠绵!这些年来属下四处访医寻药,终是治标不治本,为得康健之体,还请尊主委曲求全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凤隐咀嚼这四个字,轻哂,“然后呢?”
燕浮一怔:“然后?”
凤隐:“一介废物能坐的稳圣教尊主这把椅子吗?”
答案毫无悬念,肯定坐不住,消息传出去,不消一天,就会被圣姑,或是别的什么人拉下来,再踩进泥地里,运气不好的话,丢了命也十足寻常。
“再者,我若废去武功。”凤隐眉间拢起浓浓的倦意,“我要如何保护我的人?”
那些誓死追随我的部下。
还有沈墟……
燕浮跟着稍微想想,一想到凤隐一倒,自己届时也会遭到清算,后背已渗出冷汗,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以前,凤隐看淡生死,所以游戏人间肆意造作,倒也快活。
现在,凤隐想活了,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却找不到活下去的法子,快乐也跟着没有了。
“再等等吧。”温泉水中的百草药性与体内汹涌的寒毒激烈对抗,凤隐有些困倦,缓缓阖上眼皮,“被卷入这场风波的人,本尊迟早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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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多天,沈墟都没有见到凤隐。
地宫里只有一个木头桩子似的苍冥每日负责端茶送水,照顾沈墟的日常起居。
在无数昂贵药材的进补下,沈墟的身子已大好,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凤隐一没用软筋散压制他的内力,二没用手铐脚链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按理说,他该走了。
从此天高海阔,永不相见。
但不知为何,凤隐那日吐血的样子总在眼前浮现。
打坐运功时冷不丁会想到,撸狐狸时会想到,甚至晚上做梦也会梦到,沈墟几乎开始怀疑凤隐是不是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蛊,好教他心心念念忘不了他。
沈墟气疯了。
但他就是气得要死,表面上看来依旧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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