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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黎思瑶在床上蛄蛹了一下,从枕头上歪过脑袋看他,“呆会儿我自己去扎针,你在这儿等着。”

黎英睿偏头看她:“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我坚强。”

黎英睿低头笑了笑,一大滴眼泪滚出了眼眶。砸在大腿上,晕出一朵灰败的小花。

“别哭。”黎思瑶从床上轱辘起来,跪着拿掌根给他抹脸,“哎呀,你为啥老是哭呀。”

“因为爸爸觉得...对不起瑶瑶。”

“没关系。”黎思瑶把脸颊放到他肩膀上,摸着他花白的后脑勺,“我原谅你了。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

黎英睿的面容扭曲起来,像扣了张晒化的塑料面具。他突然搂住女儿,不让她看见自己的难堪。

父女俩默默地抱着,墙上的挂钟嚓嚓地走着。等分针指到25的时候,黎思瑶从黎英睿怀里钻出来,爬下了床。戴上口罩,穿好拖鞋,倒腾着小腿出去了。

骨穿室在楼梯口,距离病房只有十几步远。黎英睿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小小的背影。

黎思瑶敲了敲门,还扭头冲他笑了下。黎英睿也扯出个笑,扬了扬下巴颏儿。

门开了。黎思瑶迈了进去。门关上了。

在黎英睿这边看不到门,就好像墙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把黎思瑶活生生地吞了进去。

腰穿和鞘注,是儿童血液与肿瘤科最常用的侵入性操作之一。6cm长的大粗针直接扎进腰椎,提取出脑脊液后,再注入药物。

整个过程需要二十分钟,而且因为穿刺针比局麻针深,所以异常疼痛。更可怕,这不是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坎儿。像黎思瑶这种急性淋巴白血病,治疗过程中大约要经历18~24次腰穿。

黎英睿在原地呆了会儿,还是走到了骨穿室的门外。手指扶着门,从门上的小圆窗往里张望。

骨穿室不大,是个长条房间。床顺着放,床头正好朝门。黎英睿能看到女儿那白惨惨的秃脑壳,在宽宽的病床上,小得像一颗台球。

医生从后搂住黎思瑶,把她侧身蜷腿固定。护士端了一个大金属盘,两人在后背一阵忙叨。

忽地,伴随一声尖锐的嚎叫,黎思瑶大哭起来。

“别动,好宝,千万别动。”护士摁着她的头不住安慰,“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哪里有什么马上,这针要硬生生地扎二十分钟。

黎思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小手在半空中不住握拳,张开,握拳,再张开。像是要攀爬一根细细的藤蔓。

“爸爸...爸爸...呜啊啊啊...爸爸!爸爸!!!爸哇啊啊啊啊!!!”

泣血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转着破音。

黎英睿猛地翻到门旁的墙面上。拿颤抖的虎口撑着眼眶,泣不成声。

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此刻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痛哭着喊爸爸。

他情愿躺在那张床上遭罪的是自己,可这事无法替代。

他想着,自己大抵前世造了太多孽,所以这辈子神明降下惩罚,要用他孩子的苦难来折磨他。可如果大人的孽要孩子来偿还,这世界又存在哪门子神明——那得是多残忍的神啊!

但若这世上没有神,那又该是谁站出来为苦难主持公道?谁负责给不幸的父亲下达一个奇迹?一切命运的救赎之路又该在哪里?

黎英睿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只能在泣血的哭声里默默祈求老天。

祈求他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哪怕他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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