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雍帝有意示好,轻咳一声,整整心神,从他手中双手接过酒杯,顺水推舟道:“狄震父子虽在北面,却对汉人衣冠倾慕备至,因此才弃了本姓,改姓为狄。今日有幸得见陛下威仪,更是不胜钦慕之至。夏、雍两家同承一脉,当结为兄弟之国,永世相好。”
说罢,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酒杯当中,递还给雍帝。雍帝亦割破手指,滴血其中,肃然道:“缔盟之后,我两家从此互不相侵,永结同好,如有渝盟,天人共戮。” 说罢,将杯中酒饮去一半。
狄震同样举手起誓,接过剩下半杯血酒一饮而尽。
第五章
自从狄震一行人缔盟北还后,一晃半年过去,已是汉人的中秋佳节。长安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独为了欢庆佳节,更因着今日举行了册封太子的大典。
册封储君乃是大事,长安城今晚解除了宵禁,天色擦黑后,市集却仍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张起了一盏盏灯火。
可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刘瞻病了。
他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之人,自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储君之位从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在这个日子里,他还是病了,而且病得厉害。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无数张嘴议论着他,这当口他病得越重,便越是难堪;他心里越难堪,身上病得便也越重。
他扶病勉强参加了大典,没和众人一道去太子府上祝贺,也不顾旁人眼光,只独自驱车回到家中。支开下人,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外面的喜气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间源源不断地挤进来,吵着他的耳朵,胸口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他想要呕吐,却吐不出东西。
忽然,下人轻轻叩门,说舅舅萧弘义来访,正在外面候着,问他要不要见。
若是平日病得厉害时,不见倒也罢了,可立储当日舅舅的来访,倒不由得他不见。刘瞻从床上坐起,怔怔地缓过一阵晕眩,随后起身出门,去听听这时候他舅舅对他有何指教。
萧宏义身形偏瘦,枯枝一样的手指上套着一只巨大的翡翠扳指,是一次雍帝随手赏赐给他的,他从此套在手上,在人前时时有意无意地转动,据说便是睡觉、沐浴时也不拿下。他见了刘瞻,当头第一句便问:“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刘瞻从站起后便觉头重脚轻,踩着软绵绵两只脚一路走来,见到椅子便即坐下,手搭在扶手上,只觉一阵冰冷,看来是发起了热。他闻言先没吱声,好半天才道:“不知舅舅说的,是哪方面的打算?”
萧宏义瞧着他,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作势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才道:“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骨肉至亲,总比旁人来得亲些。今日关上门,就咱们舅甥二人说话,舅舅难免说得直些,但区区此情,也都是为了殿下着想,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刘瞻听了他这长篇大论,头疼得愈发厉害,面上却不显,顺手端起一杯热茶拿在手上,才觉暖和了些,“舅舅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见外。”
萧宏义得了他这句许可,脸上肌肉忽然动了一动。他早知四下无人,这时却仍压低了声音,“那就恕舅舅直言了。如今陛下既然立了太子,那就要为太子早做打算,殿下年纪渐长,这京城虽好,岂是久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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