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只是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活到了今天。他的口音当中,有许多地方的方言,每一个方言背后,都有一个籍籍无名的无家之人。他们被战乱驱赶着远离了故土,漂泊在茫茫的草原,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刘瞻心中蓦地一阵激荡,伤口激痛起来,不禁抬手按住左胸。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那是已死去十二年的先丞相王文昭公的眼睛。他在世时,常常劝父皇劝课农桑,与民休息,每当他说这话时,那双平静的两眼中好像总有一种隐隐的忧虑和悲悯,他的目光好像透过了眼前之景,在远远地看着什么。
说来惭愧,这样一幅神色,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
“殿下?”
张皎面上有些担忧,轻轻扶住了刘瞻。刘瞻这才发觉,自己方才险些从床上跌下,怔怔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无事。
他看着张皎,心中涌起怜意。他不是先丞相,做不成圣人,胸怀之中,也容不下这偌大的天下。抚胸喘息片刻之后,他忽地一笑,“阿皎,你把所有事情都向我说出,就是把你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我。想我刘瞻只挨了一刀一剑,就平白得了一个大活人,天底下哪有更划算的买卖?”
他忽然出言轻浮,张皎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垂头不语。却听刘瞻又道:“可是这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他抬手轻轻按在张皎胸口,看着他垂下的眼睛,轻声道:“我还想要你的心,你肯不肯给我?”
张皎心中霍地一震,呆立当场。刘瞻的手贴在他胸前,好像点了一把火,一霎时间便将他两颊烧得红了。他心中咚咚地跳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待他回神,刘瞻忽然撑着一股力气,朝他倾去,轻轻拥住了他,然后像上一次生病时那样,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脸。
这次他吻了很久,好像笃定张皎不会推开他似的。因为伤重,他身上没有力气,一面吻,一面止不住地往下滑去。
他几乎要跌下来,可随后他腰上一紧,是张皎无声地扶住了他。
刘瞻心中有如热泉涌过。他抬手扶在张皎肩上,胸口紧贴着他的胸口,让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同样感受着张皎的心跳声透过两个人的肋骨,急促地落在他这开了个洞的胸膛当中。他喘息片刻,挨过一阵甜蜜的剧痛,在张皎耳边轻声道:“放心,不白占你的,我把我的也给你。”
第三十六章
张皎直直地坐在床边,一旁,刘瞻两手环过他的脖颈,将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身上。张皎心中涌起一阵炽热的迷惘,扶着刘瞻的腰,既不后退,也不回抱他,只怔怔地坐着,好半天一个字都没有。
刘瞻实在没了力气,放开了他,仰面靠回在床头,抬手想要按住胸口,抬到一半,却又放下了。他见张皎迟迟没有反应,好像一块石头似的,也不恼,反而笑了一下,“阿皎,你喜不喜欢?”
张皎听他发问,稍稍回神,在满心迷惘之间艰难思考起来。他喜欢在刘瞻身边,喜欢他含笑瞧着自己,也喜欢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可他喜不喜欢刚才那样呢?
刘瞻仍看着他,两眼中的笑意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度,似乎他自己也正从里面烧起来了。他不说话,可灼热的目光如同两根尖尖的小勾子,不动声色地伸进张皎喉咙当中,要勾出他的肺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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