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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雍帝低头瞧着他,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后给他把被踢歪的衣襟展平了,“你记着,只要你自己站得稳、立得住,风浪再大,也没人能把你晃下去。”

刘彰本已站起一半,闻言重又跪下去,心中既愧疚、又感奋,低声应道:“是。”

雍帝摆一摆手,“马上就是中元节了,你代朕去景桓墓瞧瞧,代为祭扫吧。”

刘彰闻言一怔。

景桓为王晟的字,除雍帝之外,旁人皆不敢直呼其名讳,提及时往往以先丞相、王文昭公相称。此人当年曾佐雍帝开国,有从龙之功,官拜丞相,得雍帝亲重,一时无两,虽位高权重而不相猜疑。只可惜其人体弱,多婴疾病,加之国事操劳,年寿不永,平梁后仅三年便即薨殁,迄今已有一十二年了。刘彰不知雍帝忽然要自己去王晟墓祭扫是何意,却仍恭谨应下:“是。”

“嗯,去吧。”雍帝坐下去,看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刘彰便起身告退。他走出殿外,回身想要关上殿门,却见父皇仍坐在原处,不像平日那般神采摄人,昏暗的日光从大殿侧面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两鬓的几缕白发。

一种比先前还要更加强烈的愧意蓦地涌上来,刘彰两眼一热,匆匆合上殿门,噙着泪快步下殿。

雍帝陵寝至今已修建二十余年,规模大定,王晟墓便在其东侧不远,以为陪葬。墓所与宫城之间距离甚远,刘彰领命之后,不敢耽搁,让人准备好祭扫之物后便即动身,驾车向西而去。

他选了快马,一路上并未停下来歇息,可赶到王晟墓时也已傍晚。暮色四合,远山苍苍,时而瞧见一只暮鸦落在深黑色的密林当中,黑色的翅膀一闪,便没了踪迹。藏在叶间的秋蝉一声声啼鸣着,夜色未浓,鸣声还很寥落。晚风渐紧,带着些潮湿窒闷的水气,看来过不多时就要下雨了。

王晟墓建成已久,碑旁翠柏已生得郁郁葱葱,将高矗着的石碑抱在正中,浅浅遮住了石碑两角。曾有人上书建言要剪去逸枝,却被雍帝拒绝。雍帝追思其人,不许人芟伐墓前草木,这些枝枝叶叶便留存至今,掩映着墓前石碑,偶尔一阵夜风吹过,碑上交错的树影便“沙沙”地摇动起来。

墓旁松柏未经修葺,生得甚是劲拔,遮云蔽石,刘彰瞧着,不禁想起王文昭公生前为人便严厉持重,让他总有几分惧怕。但王文昭公弃世时,他毕竟年纪不大,因此这惧怕只朦朦胧胧的,算不上深刻。加上十二年过去,便是他长相如何,刘彰也已记得不甚清楚,只模糊记得他的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有时严厉,有时透出些忧色,极少时候会带上几分笑意,显得很温柔的样子——那是他很小的时候,无意间闯进父皇殿里时偶然撞见的。他只见过那一次,而且到现在都不相信那副神情竟会出现在王文昭公的脸上。

刘彰让人从车里运来祭品,亲手放在墓前。这次他是私下里代雍帝祭扫,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按照这些年来的规矩,以皇子之尊跪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便不知该做什么,只得起身。

往常雍帝亲至时,祭拜过后往往逗留许久,挥去旁人,自己一人在墓前,一会儿席地坐下,一会儿起身徘徊,刘彰等人只得远远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这次雍帝不在,刘彰看着这座墓碑,也不知为何,好像被什么驱使着似的忽地抬手,学着他父皇的样子,轻轻抚在碑上。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刘彰心中激灵灵地一闪,霎时掠过一阵凛然之意,整肃了心神,垂下手去。他怔怔地抬头,才发觉方才天上划过一道电光,正寻思间,一道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珠打在了他额头上面,“嗒嗒”有声。

下雨了。

刘彰举起袖子遮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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