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在那一刻透过狄震,插进张皎的身体当中。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痛,比他从前所感受到的所有疼痛都来得更尖锐、更激烈,钉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血肉中,和它们绞在一处,起心动念,就绞出血来。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恨。这恨凭空而起,又轰然而落,像是崩塌的山岳,又仿佛奔吼的怒涛,他两耳之中隆隆而响,身体不自觉地轻摆起来。
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浓烈的恨,他咀嚼着它,就像嚼着一把刀子,要将他从里到外地一刀刀划开。
忽然,狄震猛一抬手,夺向他手中短刀。
张皎手一翻、腕一压、向后一拧,刀交左手,右手按着狄震的小臂,将他夺刀的手背到身后。随后只听“喀啦”一声脆响,竟是将狄震手臂的骨头给掰折了过去。
狄震虽极力忍耐,却仍没忍住闷哼出一声。他身陷敌营,私心却不愿受张皎所制,先前花了好大的功夫,借着腰间革带上的凸起一点点割断了绳子,却未声张,只捏在手上,准备伺时而动,正好瞧见张皎魂不守舍,便想出其不意,趁此机会反将其拿住,如此虽然无裨于大局,却也能出一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他却忘了张皎在他一手创下的影卫阁中磨砺多年,身体早有本能反应,心绪激荡之下,不但对他出手,还没能控制住力道,竟胆敢将他手臂折断。他活了三十来年,手下影卫出阁的、未出阁的,林林总总,不知凡几,还不曾有人敢这般对他。
狄震咬牙忍过一阵痛,转过头去,冷笑道:“影七,你出息了!”
张皎原本无意伤他。即便他早就不再以狄震的影卫自居,可狄震在他心中,毕竟与旁人不同,先前用刀在他脖颈上划出一条血道,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僭越。可说来奇怪,当真折断狄震一臂之后,他竟也不觉如何。
狄震缓过一口气,想对影十一使个眼色,让他也依样画个葫芦,不料抬眼瞧见影十一面如白纸,已有几分摇摇欲坠,心中暗叫不好。他先前同刘瞻、张皎两个攀扯太久,如今已不容他再耽搁下去了。
于他而言,除掉张皎只不过是一时意气,上策还是借刘瞻之力,让雍人放了自己。他心中明白,一时忍辱也算不得什么,若能逃出生天,收拢败兵,再图复国,实是胜过取这二人性命百倍。
思及此,他整整精神,又对刘瞻道:“这也不允,那也不允,我看咱们两个就一起死在这儿罢了。”
他忍着手臂剧痛,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之态,可心中焦急,故意出言相激,“我亡国之虏,死不足惜,你一心求死,那也自然由得你去。可日后你家皇帝雷霆一怒,嘿嘿……恐怕眼下在场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此言正戳中在场诸人心中痛处,也拿住了刘瞻身上软肉。刘瞻自己也知道,他为矜名节,慨然赴死,固然能成全自身,却难免累及全军,一时间心中犹豫,实难决断。
“况且……”狄震呵呵冷笑两声,紧接着又道:“你道今日你身死之后,马上第二个就要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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