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得意道:
“我每天坐在草坡子上,一边牧牛,一边写东西。
“生产队来送物资的,一个月最多来两趟,大多数时候也就一趟。我手里的本子正面写满了,又写背面。背面也满了就在字和字的缝儿之间找空隙书写,实在没地方写字的时候,铅笔也用秃了,就用树枝在土上写。
“反正也没事儿,有时候一天就只说三四句话,比如跟阿爸阿妈说几句‘我吃饱了’‘今天吃啥’之类,我就从早上写到晚上。
“即是学习,也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说完了又忽然开始嘿嘿笑。
“你傻笑啥呢?”白老头撇嘴,刚吃到的这丫苹果好酸。
“小梅说我是学习的天才,哈哈哈哈…”塔米尔说完了便开始哈哈大笑,笑好半天才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傻笑两声,又开始扫地。
“你学东西是挺快的,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啊,这里里外外的街道都被你走熟了。”白老头啧一声,现在他们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看的,没有人比塔米尔更懂的。
“这有啥难的,草原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也能找着东南西北。那么大一个草原,往哪里看都差不多,你在这片儿牧马,我在那片儿放羊,要是不会认路,都得死在路上。”塔米尔讲话时语气里满是自豪,像个洋洋得意的孩子。
白老头和林老爷子却听出了其他:这些在草原上生存的人,实在不容易。
林老爷子的米饭蒸好了,红烧鱼也出了锅,塔米尔忙丢开扫帚抢着盛饭端菜,又熟门熟路地去取林老爷子的酒,给两位老人一人倒了小半杯酒。
又炒一盘青菜,加上一叠老酱菜,俩老一少就算开席了。
先夹一筷子酱香的红烧鱼,外皮咸香多汁,满口馥郁红烧汁,细一抿又尝到内里鲜香软嫩的鱼肉,吐出小细刺,口腔里的鲜香鱼肉已与红烧汁你侬我侬、缠绵一处,享受尽了才舍得吞咽。再捏起小酒杯,‘滋~’一声嘬一小小口酒,辛辣味一刺激,方才食用的所有味道都被放大。
进食的快感嘶一声上脑,俩老头全仰起头眯着眼睛喟叹,那个享受劲儿啊,甭提了。
塔米尔一会儿还要回学校,不能喝酒,只埋头吃菜吃肉扒饭。怕自己菜吃太多了,俩老头抢不过他,筷子还是得尽量多往酱菜上叨,这东西够咸,有滋味儿,能下饭。
林老爷子看出他不舍得吃肉,虽少言语,却总默不作声地给他夹菜。这么大一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人哪有不馋肉的,无非是极力地克制罢了。
“老林你这手艺是真不错啊。”白老头说罢又转头问塔米尔,“你老往这儿跑,就是惦记林爷爷这厨艺呢吧?”
“也惦记,不过不全是。”塔米尔端着碗笑笑,“小梅让我多来陪爷爷,我反正也没事儿,在这儿也不认识别人,也没别的去处。”
“你还挺听小梅话的。”白老头啧一声。
“那肯定啊,不止我听,我们生产队都听。”塔米尔挺直了背脊,一本正经道:“大队长也可听了,场部陈社长也总听小梅的。小梅可顶事儿了,知道得多,靠谱。”
“我之前听小梅她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咋这么厉害呢?”
白老头说‘咋这么厉害呢’只是个感叹句,塔米尔却听成了疑问句,当即放下筷子摆出说来话长的样子,要好好给白老头讲解讲解:
“小梅说话,谁听谁好使啊。当初她到了生产队,遇到大牛巴雅尔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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