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行礼,太子胸中好似有把火在燃烧,在妻女看不见的地方,健步如飞,不知如何排解。
秋东急走两步跟上。
太子隔着半个内廷瞧见明堂那高高耸立的测角,眉头紧皱,嘴角绷直,喃喃道:
“阿弟,你觉得明堂真的能沟通上天吗?”
秋东冷嗤一声,同样打量那座不知道花费多少民脂民膏,吃了多少匠人性命,高高在上俯视整座内宫的明堂,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少听卜鹤那老东西胡说,就算父皇借着明堂沟通了上天又如何,依照如今姜国的情形,上天难道还会夸赞他的功绩吗?
他就祈祷明堂只是卜鹤的一场骗局吧,如若不然,上天开眼,就该一个雷直接劈死他解救这天下苍生于水火。”
太子用严厉的目光制止秋东继续说下去。
他长叹一声,脚步沉重,低低道:
“父皇早不是那个知人善任慈和英明的父皇了,只要身在内廷一日,有些话就得深深藏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即便是最信任的人也不行,知道吗?”
秋东心道你怎么只在我跟前这般说啊,我肯定知道如今的父皇荒|淫无道,昏聩不堪,早不是当年那个身先士卒,提枪上阵,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厮杀,悍不畏死,英勇无敌的人了。
变了就是变了,没有理由。
但你每每对上父皇,屡屡劝谏他,希望他幡然醒悟,重新做回当年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哪一回不是被他训斥责罚?又有哪一回真的对他彻底放弃了?
可见咱们之间真正长情,舍不得他的是你才对。
秋东低叹一声,重新迈开脚步:
“兄长啊,外面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他们才是真正烧香拜佛磕长头祈求老天开眼的,可事实证明,老天爷他绝情着呢,且顾不得这人间水深火热。”
越说越放肆了。
太子无奈,深知他这弟弟的性子,不由道:
“你迟早坏在这张嘴上。”
“他敢干出那些事,就不要怕旁人说,杀戮能堵住满朝上下的嘴,可堵不住全天下的嘴,他还没疯到杀了全天下给他陪葬的程度。”
太子快走几步,已经不想用讲道理的法子让他弟弟闭嘴了。
虽然阿弟从早年就对父皇的感情淡淡,是他一直试图是弥合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收效甚微。近几年父皇越发行事昏聩,阿弟和父皇更是只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私下里没少冷嘲热讽。
可似今日这般尖刻的言辞,还是第一回 。
太子心绪繁杂,想着过了今日,他得找机会好好和阿东说说里头的道理。让他意识到父皇是君,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决断他们生死的帝王!
道理秋东都懂,但他觉得面对如今情形,内心还能没有丝毫怨言的,绝对是忍者神龟。
好比眼下,皇帝征调数万民夫,死伤无数,耗费国帑,巧立名目从民间百姓身上加收税赋,历时三年终于建成明堂。
可到了举行祭天大典的时候,与皇帝随行,走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行祭拜仪式的不是太子,不是皇后,也不是任何一个肱骨大臣,而是一个名为卜鹤的妖道。
哦,很快,那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妖道了。
秋东见他那一心只想沟通上天,祈求长生的父皇,在四周雄浑的编钟声中,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在长街上无数百姓的仰望中,在晨光破晓之时。
读完了太仆寺写的长篇累牍的祭词,上香叩首,久久不愿起身。
谁也不知他究竟与上苍沟通上了没,亦或者他从上苍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启示。
只见他再次起身时,精神大震,好似万丈雄心重新回到他破败腐朽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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