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满有些丧气地垂着头,为自己在郑其明心中留下了并不聪明的形象而懊恼。这才觉出浑身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难受的紧。他费力地把衣服扯起来,又听见郑其明在屋子的一角叫他。
郑其明已经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把立在墙角的一个红色大澡盆端下来,放在地面正中间,又把墙上挂的毛巾扯下来一条,扔进陈阿满怀里。
陈阿满把毛巾接住,郑其明的手就伸过去,掌心在他凌乱的头发上揉了揉。
“洗个澡,顺便好好洗洗你的鸡窝头发。”
陈阿满以为自己头发有味道,连忙伸手在发丛里抓了抓,又把指甲往鼻子旁边凑近闻闻。
“好,我洗澡。但我头发不臭的。”
他依然坚持申辩,用那只没有涂紫药水的胳膊拎起旁边的铁皮水瓶,水瓶里放满了热水,只用一只胳膊提起来很沉。陈阿满蹒跚地拎起就往澡盆里倒,滚烫的热水“呼啦”一下在红色的澡盆底部飞溅。
郑其明向后退了一步,避开眼前滚热的白雾,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用脸盆接冷水,一盆盆往热水里倒,直到他用手试了水温,觉得正好,再把浸在水中湿透的手指拿出来,在空气中甩甩。
陈阿满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用一只好的胳膊从澡盆往外捧着水往脸上浇,每次捧在手心里的水少得可怜,跟小猫洗脸似的呼哧呼哧。
好不容易才洗完脸,一只坚实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按着他的肩膀。
“衣服脱了,我给你洗。”
“啊?”
陈阿满有点愣,其实他想跟郑其明结婚,也早就做好了早晚有一天要跟他那个的准备——但此刻这样暧昧地相露,他觉得有些过早了,很不好意思。
“不用,我自己能洗。”
陈阿满的脸被澡盆热腾腾的水蒸气浸红。
“没等你开始洗,水就凉了。你想费我家多少热水?”
“……”
陈阿满没辙,用一只手很蹒跚地先脱掉上衣,露出光裸的脊背,他的脸是风吹日晒的淡蜜色,身上的皮肤却异常的白皙光洁,这才是他原本天然的肤色,只是从脖子开始分层断节,色差明显。
然后他蹬掉那双开了胶的鞋子,赤脚站在地上,开始很慢地解皮带、脱裤子,直到只穿一条内裤,很大,是很土的深蓝色,罩在他的细腰上空荡荡的,只能勉强看见里面的形状。
陈阿满垂着双手,想挡,但看见郑其明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览无余,居然一片坦荡。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而是一副带着皮肉的由206块骨头做成的“架子”。
在那一刻陈阿满几乎要因为郑其明如此波澜不惊的反应而感到屈辱,他想,自己像个剥了皮的洋葱一样剥到只剩一层,郑其明还是那副死样子,是不是就代表自己没有任何男性魅力?
“坐下。”
郑其明冲陈阿满努努下巴,把他按在小板凳上,用一个面盆从澡盆里打了半盆热水,挤了一手的洗发香波,揉搓进陈阿满的头发。很快,陈阿满就顶了满头白色的泡沫,像开了一朵巨大的白蘑菇。
“低头。”
郑其明的右手掌在他的脖颈处往里按,陈阿满闭着眼睛,感受着热水浇过自己的头发,又从后脖子处往下流淌,沿着他脊背瘦出来的窄沟一直向下,流到腰间。
不时有泡沫水企图往他眼睛里钻,每次都被郑其明的手掌恰到好处地拦住。郑其明按着他的头发冲了两遍水,指尖又在他的头皮摩挲,陈阿满觉得舒服极了。
“头顶有旋,天生犟种啊。”
郑其明摸着他头顶正中央那个分外明显的旋儿,揶揄道。
“好像是,我妈之间老说我是倔驴脾气。”
陈阿满说,水还在从他头顶往身体上流,肩膀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残留的洗发香波。
仅剩的一条小底裤在此刻已经浸满了水,变得湿答答、潮乎乎的,陈阿满觉得极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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