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日子刚刚开始,万有福便病了,还是这么严重的疾病。医生说,必须透析才能活下来,可是透析的费用是个无底洞,根本就不是贾细花能够承担的。
怎么办?继续治病,没钱。不治,只能等死。
儿子很乖,白白胖胖,依在贾细花怀里甜甜睡着。贾细花将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递进窗口。透析一旦开始,就没有停歇的时候,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钱了,不知道丈夫还能撑多久。
对贾细花而言,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丈夫。即使是亲如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嫌弃她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只有万有福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嫌弃,满满都是疼爱与怜惜。哪怕是倾家荡产,她也要让万有福活下去。
只是现在她带着孩子,能怎么办?
万有福现在需要静养,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只能她走出去打工赚钱。可是孩子还太小根本离不开她,她怎么办?
交完钱坐在医院走廊长椅,贾细花抱着孩子掉着眼泪。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孩子送回老家,求公婆帮忙带着,自己则留在星市打工赚钱。
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走到她身边,悄悄问她孩子卖不卖,贾细花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喝斥他异想天开,而是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那个男人,哑声问:“你为什么要买孩子?”
男人告诉贾细花,他爱人怀孕六个月不幸小产,大出血,摘除了子宫,从此以后不能再生育,看到贾细花怀中的孩子,他便动了心思,所以就想着来问一问。
男人态度诚恳,话语里充满对妻子的怜惜,这让贾细花意动了。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呢子衣,戴着手表,一双皮鞋油光发亮,显然经济条件不错。而且男人的普通话标准,说话礼貌客气,看得出来是个文化人。把孩子送给他,将来肯定不缺吃穿,能够受良好的教育,成为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左思右想之后,贾细花同意了。
就这样,男人给了她三千块钱,抱走了孩子。拿到这三千块钱,万有福得继续住院、定期透析。
贾细花原本想着,拿到这三千块钱,万有福至少能支撑一年。这一年里只要自己勤快肯干,说不定就能赚到足够的钱,让丈夫活下去。
贾细花知道丈夫绝对不可能同意自己把儿子送人。他对孩子充满期待,怀孕期间经常抱着她的肚子喃喃低语,说着温柔的话语,等到孩子呱呱坠地,看到襁褓中的娃娃万有福激动得泪流满面。他恨不得一个人当作两个人使,拼命工作,就是想多赚点钱养儿子。
贾细花一狠心让那个男人抱走了儿子,谎称把儿子送回了老家,可是事情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在丈夫出院后,贾细花一咬牙,说儿子得了流感,夭折了。
原本想着只要自己慢慢哄着丈夫,万有福总会有接受现实的一天,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激烈,一口血喷出,病情陡然加重。
再后来,寒风冷雨袭来,万有福病情恶化,就此撒手人寰。
1990年的冬天,是贾细花一生最黑暗的时光。
丈夫病逝、儿子不见踪影,她从此孤单一人。
她无法原谅自己,疯了似地寻找那个买走儿子的男人,她拼死拼活地打工赚钱,攒了三千块钱,她想要把儿子买回来。
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她只奶过两个多月的孩子。
听到这里,夏木繁问:“是个男人买走了你的孩子?”
忆及往事,贾细花对自己卖儿子的决定懊恼不已:“是。长得很像个国家干部。可是……我后悔了,真的,我好后悔!如果不把儿子送人,说不定有福还能多活一阵。他那么喜欢孩子,看到儿子在身边肯定会心情愉快,活得也能久一些。”
夏木繁问:“然后呢?这和钟映红、亮亮有什么关系?”
贾细花继续往下说。
万有福去世之后,贾细花把店铺盘了出去,自己在星市继续打工,她没什么文化,又容貌丑陋,保姆、服务员这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根本轮不到她,只能和男人一样在工地搬砖砌墙做些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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