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子关系极好,也没多想。谢过百姓们的好意,又笑着叫他留下来等一等,“不说别的,我们将军看到大人你来,肯定高兴。”
贺今行也笑,目光扫过营前辕木,望向北方天空。
到这里已经够了,再往前或者再等下去,就要耽搁回程。云织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做,时间不容他随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望诸位都珍重。另劳将军替我转告横之,我们来日再见。”他决意不再久留,向杨弘毅告辞,打马回返。
星央在不远处等他,汇合后便吹哨叫回在山野间跑马的其他兄弟。
这些原本矫健无比的马儿跟着他们被围困几个月,部分不能再跑跳,能跑的也都瘦了不少。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到从前的七八分,正是需要多跑练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
贺今行便驻马问大家,要不要去找军师王先生,挂靠在他麾下,做斥候或是塘骑,为抗击西凉人、收复失地而出力。
这些日子,他思来想去许久,这些混血儿们留在云织也可以帮忙重建,但他们不是本地人,日后也不会定居在云织。他们信任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他,从未想过能得到什么,他也要为他们考虑更多更远。
他们显然适合更加广阔的地方。
斩首铸邪怒月是大功一件,他早已想好借此为他们请入民户籍,登户部黄册。待他们日后离开仙慈关,无论做什么,都有正经的身份户碟。
只是未来日子还长,若有更多的功劳傍身,能走的路就还要宽上许多。
这些鲜少考虑未来的混血儿们听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都有些无措的茫然。
年幼的时候东躲西藏,有上顿没下顿,被卖做黑工之后随时都可能饿死、累死或者被打死。后来跟着将军脱离毒窟,在草原和戈壁上自由自在地跑马,也从未想过“未来”这个词。他们关心的,不过是能打到什么猎物,找到什么宝矿,自己又缺了什么东西,能拿什么去换取。
可听将军说起,原来人的一生有那么长,现在就要考虑到往后的几十年,他们还远远没到终点。
“……能跑马,能去不同的地方,能正面对上西凉人,能挣得功劳。日后退下来可以去当驿兵,可以给中原的商队押镖。不过,也要比留在云织危险得多,上战场大家都明白,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贺今行一条一条给大家比较,“如果留在云织,可以做快班衙役,可以学一学木工或者其他手艺……”
围着他的混血儿们跟着他的话,也开始思考、比较。
没有人惧怕死亡,因战斗而死更是值得称道的勇士,尸骨能被活着的兄弟们葬到高山之上。
但是,桑纯问出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那将军你去吗?”
贺今行慢慢地摇头,“若无意外,日后我会离开西北。”
“就不能一起吗?”桑纯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不会为哪一个人徇私。”他有些不忍心,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无情,叹道:“那就大家自己选。”
混血儿们顿时陷入巨大的纠结。他们大多数人都和桑纯一样,不想离开西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不想年年月月都囿于一处,也不想和任何一个兄弟分开。只是不如桑纯心思敏锐,早早地感觉到不论是否留在云织,最终都会和将军分离。
桑纯问:“我们还能经常联系吗?”
“当然。”贺今行抬起右臂,指向盘旋在高空的生灵,“只要苍鹰飞来,我就知道是你们。”
大家皆仰头看去。
随营的两只苍鹰见他们许久不动,唳叫一声,各自飞向不同的远方捕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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