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全军拉开阵势,持戈以待,才认了真。
主帅的战车驶过壕沟,便停下来,与敌军帅台隔战场相望。
贺今行骑马跟在车旁。轻骑与步兵从两边倾泻而出,好似流动的河水,他就是钉在其中的顽石。
战鼓一起便经久不息,犹如神灵震怒,降下巨雷,致战场所在之处生灵涂炭。
旌旗遮天蔽日如浓云,飞箭交相坠落似暴雨。战马被长□□中脖颈,落下的铁蹄踩塌士兵胸膛。战车滚滚,碾过血肉,又被其中的骨头绊住。
战场仿若织机,两方兵马身被不同颜色的甲胄,来回交错如同织线,共同织出命运的走向。
一旦织成,便如白日落土,夜露裹血,不可逆转。
贺今行打定主意要守着他爹。然而上了战场,就由不得自己。
他无法看着同袍奋战,腹背受敌,而不伸出援手。
殷侯说:“何苦压抑自己,去吧。”
而后拾起鼓槌,亲自击鼓助战。
他便提剑驰入阵中。
生死一线的紧张,让他暂时忘记其他,却又因此忆起多年未解的疑惑与不甘。
他生于一场大火,这十八年所走的路,每一步都脱不开过去的战争影响。
这世间若没有纷争,他所敬所爱之人,是不是,就不会离他而去?
他因左臂力有不逮,疏于防护,有人突围过来,此后一直护在他左手边。
他没有注意去看是谁。
直到战鼓忽停,关城下开始敲锣鸣金。
西凉人撤退了。
铸邪蒙诸本就不欲直面仙慈关的重骑,每添一笔伤亡,他心头就在滴血。
确认战场不断有西北军回援,便赶紧鸣金,趁夜撤离。
贺今行愣了片刻,坐下马匹脱力跪伏于地。他立即跳下马,越过不知多少人与马的残肢尸骸,跑向帅台。
“今行!”顾横之追在后面接连叫他几回,他都恍若未闻,窘迫之时,忽然想起殷侯曾经叫过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阿已。”
贺今行陡然停下,有些恍惚地回头,
顾横之向他伸出手,“你要去哪儿?我们一起去。
“我要去找我爹。”贺今行抓住伸来的这只手,被一股大力带到马上,反复说:“我要去找我爹。”
顾横之便载着人策马跃过半片战场。
殷侯已放下鼓槌,立于战车前端,看着两人下马奔至车前。鲜血涌到喉咙口,压着他想要宽慰这两个孩子的话。
贺今行扑到横木上,抓着他的手,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
无边的寂静之中,他扶轼回头望。
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他这一生,十四别爷娘,朱颜青鬓。及冠娶妻,半生分离。勤勤过不惑,齿衰目盲耳弱。
二十七年戎马倥偬,至此终休。
贺今行也随他望去。
在他身后,雄关静卧。
顾横之看着这两人,直觉不对,“大帅?”
殷侯望着仙慈关,眉间风霜凝固了眼中笑意,已与世长辞。
贺今行也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撑着大腿直起身。
“今行?”顾横之声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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