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就是卖个好,若这位小姐识趣,自不会为难他。若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开口,那也不值得奉承交好,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
果然,傅景书瞧了他一眼,颔首道:“不必麻烦,一杯浓茶即可。”
常谨笑得更真,拱手应是,又亲自奉了茶果,才回正殿。
先前拿了方子去太医院抓药、煎药的何萍也恰好回来,两人碰上。常谨立刻敛了笑,先一步越过去,向顺喜汇报时又喜笑颜开。
何萍安静地站在后头,先是用托盘端着药,后来换双手捧着,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
明德帝喜凉。醒来后,顺喜为他喂药,入口微温,正正合适。
李青姜再行诊脉,脉象已完全平稳,便言道:“今日陛下惊恸过度,乃至头疾突然恶化。臣几次施诊不得法,幸有傅二小姐相助。”
顺喜接着将剩下的情况一一禀来,“……方子叫太医院研判过,都是寻常药材,没有问题。”
皇帝倚着靠枕,锦被盖在胸下,目光落于床尾青烟袅袅的香炉上,“这燃的是什么香?”
顺喜答,“乃施针所用镇痛之香,虽不比涂敷起效快,但要持久一些,也是傅二小姐提的法子。”
明德帝看了片刻,阖上双眼,“那就叫来见见吧。”
常谨去抱厦请人。何萍则送小李太医出殿。到殿外,唤了名小内侍替太医将药箱提到午门。
李青姜婉言道:“多谢何公公,我自己能提动,就不妨碍你们在陛下跟前当差。”
“李太医慢走。”何萍转身并不回去,收脚侍立在门边,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唤自己再上前。
常谨推着傅二小姐进殿之后,退到顺喜身侧。
傅景书今日穿了一身箭袖短衫,展臂叠掌,纳头而拜,肩背脖颈单薄如纸。
“民女傅景书参见陛下,望陛下恕民女不良于行,无法跪拜。”
明德帝睁眼打量她,眉心折痕未消,平平道:“无妨。日后进宫,见朕之下,可不必行礼。”
傅景书再拜:“谢陛下恩典。”
“年岁几何?”
“已满十八。”
“十八,中庆四十二年生人。”明德帝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不知师承何人?”
傅景书坦言:“民女今日所呈药方与香方,皆取自先秦王妃的手札。除此之外,并无师谊。”
“秦王妃?”明德帝顿了顿。近月来,他总是不由自主想到先帝时期,此时又忆起一众旧人旧事,面色不虞道:“她的遗物缘何到了你手中?”
“回禀陛下,民女能得此本,盖因我母亲。”傅景书不惧隐约的圣怒,冷静地回答:“我父亲过世得早,我母亲悲痛不已,因此生了癔症,遍寻大夫却始终医治不好。”
所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病症越来越重,重到会将身边人视为仇敌。这些仇人害死了她夫君,还想来害她,她要用尽全力和他们争斗、报仇。
事实上,从头到尾在她身边的只有她一双年幼的儿女。她完全认不出他们,有时将他们当成家生子,有时又视作仇人的孩子。
“恰逢宗人府开质库,家中听说此本或载有救命良方,便想办法寻来。”
宗室爵位被收回后,所有产业也随之收归于宗人府。贵重物品重归皇帝内库,其余凡品则会被清出,不定时向所有宗室开放质卖。质卖并不严格,转一两道手被哪个世家大族买到也是常事。
“可惜没来得及。母亲病逝后,手札一直留在家中。民女因腿疾做不了其他的事,便日日翻阅,累月下来略有所得。”
傅景书平铺直叙地解释完前因后果,双手搭在膝头,低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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