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两人惊醒了,连忙同声告罪。
崔连壁知道他们这些时日加班加点,休息很少,摆摆手略过。他把话题放到草案上,直指核心:“并田丁,降商税,你们想要拉拢底层农民和商人。”
“是。”贺今行打起精神,谨慎回答。
崔连壁叩着桌面说:“农民守土过活,目光难免局限于眼前一亩三分地。商人逐利而生,贪婪是本性,为利而屈膝是常事。他们确实容易拉拢,但这代表着你可以拉拢他们,想反对你的人也可以。”
简言之,前者愚昧,后者软弱。直接拉拢他们做同盟,很有可能事倍功半。
贺今行道:“下官以为,老百姓不是傻子,每个群体都有自己生存的智慧,他们只是缺少学到更多东西的机会。我们也不需要他们能完全明白改税背后的策略,只要让他们知道,改税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实惠,这就够了。”
崔连壁提点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直接给他们实惠,他们是否会满足暂且不说,那些世家勋贵地主们是一定会被得罪透了。”
贺今行下意识说:“是,两边利益相冲,我们不可能都讨好。更何况,改税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富者更富,而是损富益贫,让多余的财富流向穷苦的那部分人,让他们富一些、生活得好一些。至于他们是否感激,下官以为并不重要。”
谢灵意也说:“富者田连阡陌,分出一成半成的地,就能让贫农有立锥之地。”
可人性绝不会满足于立锥之地,一定还要索求更多。如果没有章法地闹起来,被有心人利用来反对朝廷的政令,该怎么办?
但是,崔连壁转念又想,以如今兼并成风的局面,还远不到担忧这些的时候,便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不急不躁地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捋:“不妨跟你们说心里话,满朝同僚包括我自己,朝会上怎么慷慨都行,真动起来不亚于要命。除了那二三人,谁肯把自己嘴里的肉吐出来?”
贺今行隐约有些察觉,答:“所以朝廷需要改制,依靠制度来重新分配。”
谢灵意直接大胆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重分自己的土地,谁敢不遵?不肯分一成,那就连剩余的九成也别想要了。”
“施高压,逼着他们吐是吧?”崔连壁从前没怎么和谢延卿这个孙子接触过,如今这小子在他跟前晃多了,他也瞧清了脾性。看着是个板正的小郎君,实则心硬得狠,当初巡盐就杀得人头滚滚。
不过,要推陈革新,有铁拳铁腕不是坏事。
“他们若聪明,就该知道顺应时势。”谢灵意木着脸:“历来造反的大头皆是埋头向地的躬耕持戈人,翻遍史书,只见过仰面朝天的衣冠仓惶逃窜,没见过他们出头打硬仗。现在这些世家大族手里没有部曲武器,更是皇权赐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就像秦氏那样。”
既然是互相说说心里话,崔连壁并没有呵斥他慎言,而是如辩论一般:“那可不一样,陛下废了秦氏及其姻亲党羽,并没有波及到其他世家,此乃谓‘杀鸡儆猴’。而你们要针对的,不止一家一姓,乃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体——真论起来,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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