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袁三儿那事,他本来就是死罪,他不自尽也要被砍头,和他在牢里自尽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晏尘水刚开口,就被身后的人拍了拍肩膀。
贺冬送他来,也负责时刻提醒他:“说话别用力,小心把伤口崩裂了。”
晏尘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袁三儿被杀人灭口,就无法指认他背后真正的主谋,顺理成章让陆潜辛做了替罪羊。”
“这我就更不能理解了,陆潜辛作为当事人都能接受的结果,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盛环颂重新站起来,朝阳照在他官袍背后的补子上,令他背心发热,同时在他前方投下一片阴影。
“还有你要提的另一件事,兵马司那些旧案。它们本来结束得很好,刑部血洗菜市口立威,兵马司改革重组换了新气象,朝廷拔除了一批吃空饷的蠹虫,百姓们沉冤昭雪喜放鞭炮得祭亡魂,这是多赢的局面啊,对不对?”
“你何必一定要在意当时被砍头的死囚是不是那些个人呢?就算贺鸿锦偷天换日,但能在死牢里替换掉死囚的,那也只能是另一个死囚。都是死囚,早晚都要砍头,只不过给他们换了一下时间而已。”
晏尘水在阴影里仰视他,面上犹如覆了一层灰:“这些人确实死了,但不是死在刑部刽子手的铡刀之下,而是被另一拨人谋杀,谋杀原因是勒索不成。”
“那、又、如、何?”盛环颂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你到底懂不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本来是所有人都高兴的好事,但你现在把它翻出来,昭告天下:刑部主官为了利益错砍人头,老百姓当时白白高兴一场,他们憎恶的恶棍并没有及时得到报应,烧给死去亲人的喜讯也是假的。然后一切被推翻,重新变得混乱不堪。”
“你说这谁能接受?”
晏尘水死死地盯着他,紧握住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盛环颂再度弯腰,单膝跪下,"为了一时的意气,搅乱维持不易的太平;为了虚无缥缈不知给到谁的公正,让更多人的努力付之东流。你觉得很值吗?"
“贺鸿锦他该死,有你爹自首供出的舞弊案在前,他必死无疑。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信我。”
盛环颂举起三指,对天发誓。
秋阳闪烁,为长而有力的指节镀上一层朦胧的绒边。
“公子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侍女进进出出好几回,看到大公子都是同一个动作,站在窗下对着太阳观赏五指,似乎趣味无穷。
王玡天收回手,取下系在腰间的折扇,展扇慢摇道:“我想的事情可太多了,说给你听,你得听上好几个时辰。”
侍女掩唇偷笑一声,而后禀告:“叔老爷来了,就在前厅,公子可要见他?”
“他又来干什么?”王玡天扶额,冷酷道:“不见,就说我正在午睡。”
侍女一个“好”字还没应出口,外头传来一道男声:“睡什么呢,这不好好地清醒着?”
王正玄大踏步走进室内,拍着手说:“好小子,还没升上正职呢,就蒙骗起你叔父来了?”
王玡天折扇一合,让侍女退下,潦草地一拱手,道:“既然被叔父发现了,那我给叔父赔不是。但我确实累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你这什么态度?”王正玄很不满,但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发作起来也没意思,就说:“还能有什么事儿?现在正在风口上的舞弊案,你一点没想法?”
王玡天:“舞弊的又不是我们王氏的人,负责查案的也不是叔父你,我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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