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汤普生的洋大夫直截了当说,“你父亲平日是不是爱喝酒?”
“是的,不过几月前父亲就已经戒酒了,我父亲情况很糟糕么?”
“你父亲有中等程度的肝硬化,本来如果好好调养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他眼下受了严重的外伤,导致消化道在出血,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就凭患者目前的体质,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闻亭丽如遭雷击。
“昨晚殴打你父亲的人是谁?这可是严重的人身伤害,需要报警。”
闻亭丽咬牙环顾四周,邱凌云大约是听说她父亲伤情危重,这会儿也早跑了,她恨声说:“我马上去巡捕房报警。”
老周忙说:“你父亲身边离不开人。老陈,要不你留下来跟亭丽照顾老闻,巡捕房那边我去吧。”
闻亭丽连生道谢,一行人护送闻德生护送至内科病房,刚把病人挪到病床上,闻德生一把拽住闻亭丽的手腕:“别让……姓邱的跑了。”
“我知道,我知道。”闻亭丽恨声点头,“周叔已经去巡捕房报警了,邱大鹏他断乎跑不了。爹你好好养着,等你养好了一切好说。”
不一会老周回来了,说是巡捕房的警察稍后就来做证供。
闻亭丽守在父亲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好在经过一个早上的悉心救治,闻德生的状况总算平稳下来,可是这一来,各项诊疗措施堆积起来的费用就很惊人了,尽管医院主动帮忙减免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必须尽早缴纳。
直到这时,闻亭丽才知道邱氏父子连住院押金都未交就跑了,她唯恐耽误父亲的治疗,忙托两位叔叔照看父亲,自己火急火燎赶回家取钱。
周嫂一整晚都悬心吊胆,只因怕吓到小桃子才不敢下楼,早上起来之后看到店里一片狼藉,这会儿正急得团团转。
闻亭丽进店第一件事就是开钱柜,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共两千大洋,想来便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好在昨天父亲为了租房子临时兑换了一张大银票,带在身上毫不显眼,她心事重重将银票塞入书包里,又上楼替父亲拿些换洗的衣裳,随后便带着周嫂和小桃子赶回慈心医院。
下车后,她先买了几份粢饭糕和豆浆托周嫂去病房带给老周和老陈,自己拿着单子去账房交住院费,账房先生却说:“闻德生是伐?他的住院费已经结清了。”
闻亭丽一愕,莫不是姓邱的良心发现回来了。
账房先生却说:“听说是院长的一位朋友帮忙交的。”
“请问那人是位先生还是位女士?”
“我也不大清楚。”账房苦笑道,“闻小姐何不直接问问院长她老人家?”
闻亭丽纳罕地回到病房。房间里,小桃子趴在床尾默默观望父亲发呆,看了一会觉得害怕,又扭头躲回周嫂的怀里,抬头看见姐姐进来,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瀑布似地喷出来。
“呜——哇。”
那嘹亮的哭声登时响彻病房。
闻亭丽忙把小桃子抱入怀中低声制止她:“小桃子别怕,爹爹平日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你悄悄在他耳边跟他说话,爹爹听了说不定会好得快些。”
这当口老陈和老周已经吃过闻亭丽带来的早饭,闻亭丽陪他们去护士站做伤口处理,侥幸二人只受了些皮外伤,闻亭丽只劝他们回家休息,好说歹说送他们到医院门口,又买了好些水果强请二人收下才算完。
刚坐定,巡捕房的警察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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