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棠里镇,属于她。
但纪淮周不是,纪淮周属于纪家。
许织夏握着发烫的吹风机,莞尔望住他:“但是纪淮周和周玦,都是我哥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的坦白太过真诚,不存在掩饰。
纪淮周感觉那股热风还在吹,对着他心脏,将那一块皮肤灼得滚烫。
他沉默,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再次响起,三两下吹干自己的短发。
许织夏从他眉眼间看出疲惫。
与曾经在EB没日没夜忙碌工作的疲惫不同,现在的疲惫有着被锁链束缚住的无力,和风息全无的空虚。
她想到那天他说,哥哥见你一面不容易。
“哥哥要睡一觉吗,我现在不用床。”
纪淮周确实很累,从英国飞到港区,出了机场就马不停蹄开车到这里,一刻都没歇过。
但他一个大男人,睡在小姑娘的卧室不像话。
“哥哥回去了。”纪淮周抬到她发上的手在半空停顿住,最后没揉下去,只是轻拍了下。
“遇到任何问题,给哥哥打电话。”
那晚他离开前,许织夏点头应好。
但她照旧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不是故意不联系他,而是她真的没有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其实她现在很独立。
后面几日纪淮周都没有出现。
至少许织夏每晚从港大步行回到宿舍的那段时间,没有在外面看见他的车子。
日暮紧接,为期一个月的交流学习就要接近尾声,项目课程已到了最后一周。
正常情况下,许织夏作息都是规律的,但近日苦于结业论文,有几天熬了夜,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
某天深夜,许织夏脑袋重重压着脖子,呼吸都感觉喉咙里冒着烫气。
人很不舒服,但她没有睡,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她没有拖延的习惯,想咬咬牙把论文完成了。
电脑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异常酸胀,许织夏强撑着意志敲完最后一个字。
一阵眩晕袭来,她没扛住,直接趴到桌上,混混沌沌睡过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起最重要的人。
许织夏恍惚在梦里变成一棵蒲公英,顺着风的方向,跨越过山与海,从白天到夜晚,终于在一个宁静的清晨,飞回到了那个小镇子里。
她在空中漂浮着。
飘过1978照相馆,橱窗前有一张她笑盈盈捧柿子的照片,照片崭新,没有泛黄的痕迹。
梁叔叔擦着他的宝贝相机,抬头笑着调侃她小模特。
飘过绿水岸边,爷叔在古石象棋桌笑得不亦乐乎,视线望过来,喊道阿玦过来陪我下一局。
船伯伯摇着船,招招手要捎他们去上学。
飘过茶馆,孟熙在一扇雕花木格窗框出的画面里,回头朝她挤眉弄眼,陶思勉从窗前奔跑而过。
又飘过修齐书院,天井下的小锦鲤活泼跳跃,溅出水花,堂屋下,阿公阿婆正等着他们过来吃饭。
耳边响起罗大佑那首有年代感的调子,最后她飘进了那间院子里。
罗德斯玫瑰在风中盛放,小橘伏在花池边,惬意地晒太阳。
屋里传出笑闹声,陆玺哥,乔翊哥,家宿哥,三个人在客厅里把酒言欢,陆玺探出头来,眉开眼笑,说好想你啊小今宝,又对着她身旁的人说,就等你了老大。
大病初愈的阳光落到眼皮,她恍然发现,原来她不是一棵蒲公英。
她是一片垂丝海棠的花瓣。
许织夏浑身发寒,肩膀瑟缩着止不住哆嗦,睡着睡着,身体又像只火炉子烧起来。
都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梦着,她摸向抽屉,但退烧药只有一只空盒,上回吃完了最后一颗。
她必须得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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