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呼吸轻了下去,有进无出。沉滞的眼帘随着最后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而闭阖。
“你的那个心上人,洛朝露……我,我已放她回乌兹了……你莫放弃,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飘飘荡荡,最终散在了夜风中。
万籁阒静,寒蛩悲鸣。
疾驰的马匹将身后城镇汹涌的兵马和无尽的烈火抛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空劫在密林处一陡坡底下停马,将昭明已渐渐冰冷的尸首藏匿于一处洞穴之中。
呼哨声鸣镝声此起彼伏,北匈骑兵在密林中盘桓,他不能有一刻的迟疑或悲恸。
他上坡之时,已全副武装,套上了昭明的铠甲兜鍪,镂金面具,召集剩余的高昌骑兵。
空劫沉定的目光扫过众人。
所有人面有倦色,负伤累累,满脸的血迹看不清面容,已认不出谁是谁。
以这点兵力,他们要突围北匈的骑兵阵,艰险重重,几乎毫无胜算。
众人在马上一动不动,心知肚明,早已预料到了此刻的危机,一个个似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此时,有人抬首抹了一把泪,最后确认一般地低声问道:
“将军,我们沿途已烧光了北匈人可以够到的粮草,高昌会守住的吧!”
空劫重重地点了点头。
北匈军没有粮草,撑不了多久,最后只能撤退。这一波最是精锐的高昌骑兵,以极小的代价为高昌守军换得一丝喘息。
这群高昌的英雄,难道就要因他顾全众生而要一个个命丧于此了吗?
不是此地,不是此时。
空劫俯身遽然撕去一条已作赤红的袍角,将长刀绑在腕上,系紧。寒光凛凛,照出他沉静坚定的面容。
“活下去。”他朝着面如死灰的骑兵,一字字道,“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城中等你们归来。”
“随我突围!”
刀刃挥下,一簇簇黯淡的眸光亮了起来。
这一刻,他就是昭明。谁人都可是昭明。
金甲所至之处,势如破竹,刀光重重,抱着必死的信念杀出重围。
枝桠纷乱,血溅枯叶,腥气弥漫。
身后北匈人游离的呼哨声悄然低了下去。
最后,自密林突围而出的高昌骑兵只剩下不足十人,溃散逃亡,行了十余里后,在一处狭小的风蚀堡垒下稍作休整。
空劫胯下战马力竭而死。他孤身一人倚在黄沙土夯的墙下,甲臂尽赤,动弹不得,腕上系紧的长刀都快断裂。
他看了眼腿上的箭伤,伤口仍在溢血,知晓自己暂时已无力再奔马逃离。
此生的尽头,或许就是这里了。
他自出城那一日起,便从未妄想过生还之机。
毕生修佛,死生之事,从来看淡。
只唯独,方才昭明逝前告之他,她已回了乌兹,他的心才泛起一丝微微的涟漪。
她离开了高昌这处深渊,去做她的乌兹王。如此,他便再没有遗憾了。
空劫仰首,望向夜穹微茫的星光。黄沙绵延之处,唯余茫茫暗夜。
身旁重伤的同袍渐渐没了气息,在风沙中安详地永久睡去。
天地间也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幽咽鬼哭。
“吁吁——”
静夜里,北匈人的呼哨声再次响起,宛若死亡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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