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你这个大骗子!”
分明是一句娇嗔。百转千回的音调中却带着一丝勾人。
洛襄呆住,霎时如五雷轰顶。
被她咬破的舌尖感到一丝轻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混着她给予的幽香,充盈口中。
这不是梦。
她的手轻抚他卸下黑疤后明净光洁的面庞,指尖拂过,尽生热焰,无比真实的触感,每一寸都在烧他的心。
“骗子,骗子……”她埋在他怀里,低声喃喃,字字清晰。
洛襄全然清醒过来,瞬时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与她拉开距离,避开她的注视。
她凑了过来,仰起哭花了的小脸,明明泪流满面,语调却甚是咄咄逼人:
“为什么你掩藏身份,连我都要瞒着?”
她日夜行军,擦破皮肉,没有掉一滴泪。被昭月诬陷囚禁,关入大牢,没有掉一滴泪。被李曜戳穿,差点又要被他制住,也始终没有掉一滴泪。
可此时在他面前,她却委屈极了,眼底发涩,泪水又盈了眶:
“我千里迢迢从乌兹赶来见你一面,你却一直在骗我……”
洛襄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身,压下了狂躁的心跳,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他从戾英处得知,她为了来到高昌,吃了很多苦,甚至差点死在北匈刀下。
她对他一句也没有提起。
她柔韧又刚强。自认识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在别人那里落过泪。
可一见到他,她总是落泪不止。
洛襄想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袖中的手指蜷起,扣紧,始终没有动。
她抹了一把泪,双眸明澈中透着一丝狡黠,泪中含笑,道:
“我今日九死一生来见你,你还不肯说吗?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他望着一身北匈军的装扮,柔嫩的掌心遍布被马缰勒破的红痕,臂上还有被箭矢擦伤的血迹,只觉心口处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紧得就快要崩裂开来。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算到她被昭氏关到高昌地牢,不必再守城,最为安全。
算到他请来的大梁援兵,那个大梁皇子忌惮她乌兹国主的身份,也会救出她。
算到她与大梁和北匈主帅都关系匪浅。他确信,无论是谁夺得高昌,她都能平安顺遂。
唯独没有算到,她会不顾生死地来前线找他。
只这一个念头,足以让他僵直的四肢百骸如受业火焚烧。
他已不能再逃避,必须要向她坦白。
塞外的夜风吹拂空寂的堡垒,卷起阵阵黄沙。封闭的墙角内,沙尘给一切蒙上了朦胧的光晕。
洛襄闭了闭眼,开口道:
“你来到高昌,是入了昭月的局。她想利用你控制我,进而控制佛门,将整个西域卷入战局。我不能让他们如愿。”
“于是,我和昭氏做了一个交易,以国师的身份为高昌守城。我以为你会自行离去……却不料个中如此之多波折,反倒害你泥足深陷。”
“这一局,从莎车就开始布下了。从明妃案到乌兹,他们经由戾英看到我的软肋。”
“而我的软肋,就是你……”
他倏然抬眸,定定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
“朝露,我对你生了爱欲之心。”
他连夜鏖战之后的声音略有喑哑,却极为平静,像是冰封的湖面,听不出一丝浮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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