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破皮肉都不觉得痛。
心头万念,奔涌而过。她浑身没什么力气,强逼着自己下了榻,缓步走出帐外,拔出了刀。
寒风烈烈,刀光凛凛,照出她毫无表情的面容。
辕门外灯火通明,马蹄声如受鼓舞,震颤大地。她的脚下已是风云烈动,蓄势待发。
“为父母报仇,为他报仇……”她浑浊的眸中起了一片沸腾的血色,像是涨潮的江水,映满黑黢黢的夜色,暗无天日。
就在暗潮要将她淹没的时候,有一道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响起:
“你不是妖女,不可再为人傀儡。”
有人在唤她回头。
像是漆黑的永夜中,一束残存的微光,照在了她晦暗了一世的身间。
如同拨云见日,朝露涣散的眼神聚焦,清晰起来。
前世已矣。
这一世,她有幸得以重入轮回。
今生,无论他是佛子还是国师,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没有让她再堕入前世的泥淖。因为他,她已经有了全新的人生。
朝露怔忪间,那道清越的熟悉声音在她心间一句又一句地荡开:
“佛渡众生,亦渡一人。你也是我的众生。”
“吾半生修佛,当以天下众生为念,但心中所思,唯在汝一人尔。”
那道声音微弱而渺茫,在千军万马之中显得不堪一击,却一语震荡她的心扉。
眸底的湿意漫了上来,朝露五脏六腑泛起了酸楚和刺痛。恍恍惚惚中,她好像看到他玉白的身影,圣洁出尘,照拂万物,还有两世温润的目光,包容一切,救渡一切。
他用命护下的众生和她,不该被她挥霍和摧毁。
朝露模糊的眼帘逐渐明晰起来,她站直了身,利落分明的下颔微微扬起,望着远处巍峨的长安城墙。
她召来了邹云,下了命令。
不出一刻,泱泱西域联军守在京畿营之外,背朝长安城,宛若一道铜墙铁壁,与叛军对阵。
“你在做什么?”李氏呆滞着与她的大军针锋相对的兵马,发现不对,匆忙赶来。
朝露抬首,散开的发丝拂过她柔美却坚毅的脸庞:
“我不会为了你我的私欲,挑起乌兹与大梁的战火。”
本以为说服了她的李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向她,厉声道:
“你说什么?”
朝露闭了闭眼,声色漠然,对她道:
“阿母,我最后叫你一回阿母,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了。”
李氏瞪直的眼眸狭窄起来,看到她手里出鞘的刀,不由后退一步。
这一回,是朝露一步一步逼近她,一句一句道:
“从小到大,你从不教授我汉文,也不准我与汉人交友,因为你生怕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毁了你苦心谋划的大计。你蒙蔽于我,欺骗于我,只想让我浑浑噩噩渡过这一生,好让我便于你掌控,轻易被你利用。我的存在,只是你大计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两世以来,李氏让她色诱佛子,是为了扶植听话的洛须靡进而控制乌兹,为了她的复仇大计。
所以,当今生她夺得乌兹王位之时,李氏会如此慌张,如此愤恨。只因,她脱离了她的掌控。
前世李氏让她嫁给李曜,也是为了用她打通大梁的宫内宫外,她浑然不知,一次又一次成了她的棋子。
若非她重生一回,若非她有了另一个人的爱意作对比,这一切藏在爱的糖衣里的恶意,她还不能洞悉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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