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袖瞥了一眼案上的空碗,蹙眉,她记得入睡前,她只喝了一口。
雪芽眉开眼笑:“姑娘这回竟然把药喝完了?”
辽袖面色微白,看来雪芽也不知情。
她望了一眼院子外头择菜的云针,云针不敢抬头,往屋子时不时瞟着,慌慌张张。
她心下了然。
昨夜……鹿门巷的泥路留下两道新车辙印,或许是文凤真来过了。
辽袖恹恹地靠着软榻,眼里坠得慌,没什么精神。
她每年立春后都会生病。
从前陛下在她生病后,会请天桥上卖艺的耍杂耍的,进宫表演给她看,这些民间奇事新鲜得很。
蚂蚁列阵撒豆成兵,斗虫鸟戏。
她小小的一个,窝在陛下怀里,露出一截俏生生的下巴,黑漆漆的乌瞳,鲜见地展露笑颜。
临走的时候,手艺人又将密门诀窍教给宫里的小黄门,让他们想法子哄她。
宫里人人知道,辽姐儿名分未定,但她有些特殊,得小心伺候。
她身子羸弱,喜静不喜动,容易生病。
那时候,宫人们挤破了头想去她那里当差,因为新帝最常去那里,是块肥水油缺。
辽姐儿在宫里待了三年,一直无所出,被朝堂抨击,用些社稷子嗣大义之类的言辞。
每回提起这个,新帝一双眸子阴郁得可怕。
有一回,一个不懂事的小黄门,将朝堂上说她无法生育的话,传进了她耳朵,辽袖愣住了。
当天夜里,这个小黄门便被司礼监打了板子逐出皇城
回过神来,辽袖捻弄着手上新打好的穗子。
窗子外雨水充沛,淅淅沥沥打在屋瓦,时断时续,辽袖这场病也如绵绵春雨。
雪芽有些担心,摸了摸姑娘滚烫的耳根。
姑娘从前在乡下庄子,倒比如今开心得多。
虽然乡下连一根针线都要节俭,夜里为了省灯油,早早上床休息,没有读书识字,粗茶淡饭,想吃块猪肉或是饴糖都得走十里路去镇子上买。
但是那时候的姑娘,面皮总透着健康的薄红。
每逢初九十五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地去赶集,灯市烟火缭乱了人影。
冬日跟槐哥儿进山林猎狍子,头戴一顶虎皮小帽,笑起来睫毛长长,乖巧动人,瞳仁有光。
姑娘不是有大志气的人,如果她一辈子待在乡下,跟老实敦厚的男人成婚生子,或许会更开心。
雪芽轻唤:“姑娘,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
辽袖尝了尝滚烫的鸡汤,身子暖和一些,出了王府。她胃口渐好,下巴也圆润了,脸颊添了肉,瞧着更讨喜。
雪芽提起让她高兴的好消息:“老祖宗那边传话,订过了亲,您就安安心心回王府待嫁,您总是要在小姐闺房里出阁的。”
辽袖心里宽慰,下了床,披上长衫,窗子外更鼓沉沉,万籁俱寂。
稚桃没几日已经生得这样大了,坠弯了嫩青树枝,老槐树抽新芽,枝繁叶茂,满地落荫。
和煦春风扫过无人长街,吹散了辽袖心头的阴翳。
她裹了毯子,细白通透的小脸晕着薄红,晒着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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