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
这日散值后沈持带着那把弩,还有在黔州府时墨家后人翟阳生给他画的图纸,跟着工部工事吕居一道去了军器监。
这个地方建在工部的后面,地下一层工事,地上一层,怎么说呢,没有他想象的落后,还是有一些技术含量的,差不多可以想象成后世参观福州船政博物馆的那种感觉吧,测量工具,规、矩、准、绳,圆规,曲尺,水准器——画直线和水准线用的,后世仍在用,引画直线和定平用的绳子,跟车间一样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一应俱全。还有冶铁、锻造、浇铸……等等他不懂的技术,在这里都能找到。
不过一些机密的地方是不让外人进的,他也只能走马观花在外头粗浅地看一眼。
沈持拿出弩后,兵部员外郎方伯进翻过来看了看弩机上刻着的一行字:贞丰十三年,军器监王会,六弓弩。
这行字分别是这把弩生产的时间、制作负责人和弩机强度——即“物勒工名”,就是在上面刻上制作工匠的名字,一来让工匠留名,二来明确责任,谁制作的谁负责,据说如果出了疏忽是很大的事情,要丢命的。
但本朝的军器监似乎没那么苛刻,方伯进只是把负责制作这把弩的兵部工匠王会找过来,让他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王会额间的一道悬针纹很深,尤其在苦着脸的时候,他翻找出当年制作这把弩时候的图纸:“诸位大人看看,这图纸有无问题。”
沈持同他们一道看图纸。单张图纸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将翟阳生的一块儿拿出来,放在一处比较,寻摸问题所在。
怎么个寻摸法,无外乎一通计算。
“沈大人会《周髀》?” 《周髀》是一本算学书。军器监的人见他在图纸上标注一行行的算式,惊问:“师从何人所学?”
沈持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幼时的启蒙夫子颇通算学,本官就跟着他学了一二。”
好在别人没有追问下去,只啧啧称赞他的算学比他们好太多。
……
就这么一连算了许多天,画了无数张图纸,一天夜里,沈持临睡前还在看图纸,忽然,他也说不清是数感还是怎么回事,就对比发现原图纸在弩机望山刻度的计算上出现了错误——准确地说应该是误差,大约是十分之一点二公厘,用后世的计量单位就是0.12毫米,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偏差,让整个弩机的望山刻度错了,因而弩射出去的箭也有些许偏差,无论怎么调整都命不中目标。
翌日散值后,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军器监,告知这一结果后,众人倒推验证,果然先前是弄错了。
“若是弩机望山刻度偏差,这把弓弩不用重新铸造,仅打磨改良一下便好。”
于是交给军器监的工匠来去改良,几日后果然好了。沈持试了试,果然是能命中的。
七月初,这把弩送返史玉皎手中。是月中旬,她写信给沈持致谢,信不长不短,该说的话一句不少,不当说的话一句没有,从行文的措辞间可窥见她的稳重大气,非一般女子可比。
第129章
沈持把她的来信用镇纸压在书案上, 后来忘了收起来,一直摆在那里,他夜晚读书或写字前总是不经意要看上两眼。
想来史小将军幼年时习的是魏晋名家的书法, 字间有秀逸之风,但她行笔又大多直起直落, 隐约添了几分大气刚劲,别有一番意趣。叫他每每看着都忍不住面带笑意。
以至于清晨上早朝从兵马司胡同的史家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听有什么动静, 一般都是雷打不动的操练兵器声、打骂皮小子声,后来忽然一连多日阒无人声, 还怪不习惯的。
沈持心道:史玉皎的堂弟, 那混小子听话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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