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传话的宫人面露难色,却还一五一十地回禀:
“陛下,归太傅昏迷之时还能灌进去些米浆,可他人一醒就……”
窦琮揉着额角,打断了宫人的话。她正在看的是王敏递上来的折子,人还不到三十就要告老归乡,真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也罢,寡人亲自去看他吧。”
太极宫·观云殿。
此处原不过是夏时消暑之地,自那一位住进来后,黄金为屋,白玉为壁,绫罗作顶,蜀锦铺地,倒成了整座宫中最为繁华富贵之处。
比正宫皇夫住的还要奢华得多。
朝野内外多有议论,毕竟归太傅还是太傅,也没被纳入后宫,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皇城里算怎么回事呢?
可是,圣人早说了,她此生后宫中只会有竺法成一人。
换言之,窦琮不会再给任何男人名分。
饶是如此,民间仍在传说她是有多么专一,对驸马是多么伉俪情深。
“滚——”
噼里啪啦的,是归云书用尽全力把食盘丢出去砸到白瓷梅瓶的声音。
宫人齐刷刷地跪了一片,也不劝,也不生气,也不害怕,只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送来新的食盘。
陛下让她们负责太傅一日三餐,那她们就必须看着人把饭吃完。
“好了。”
窦琮拨开珠帘,叫宫人清扫好就退下,她把食盘放到一边,就着归云书的手臂半跪下来。
“云书,你太瘦了,再不吃会饿死的。”
她的手覆在他的大腿上,那里摸着瘦骨嶙峋,手感并不算好。
而她知道,在那之下三寸之地,是空荡荡的膝盖。
刖刑。
是窦琮登基之后,送给杨昭表哥的一份大礼。
“饿死?”
归云书凄厉地笑着,他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恨意。窦琮不怀疑,如果他能摸到她腰间弯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她的头颅砍去。
“陛下,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怕死吗?”
他撩起衣裳,露出两腿之上狰狞的伤口,血肉虬结,扎人眼睛。
“形同残废,没有自由。陛下!我巴不得早些去死!”
归云书坐在一架镶满宝石的轮椅上,那是无数能工巧匠耗尽心思做成,他第一次被人架上去的时候挣扎着摔了下来,摔得一身青紫,摔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认命一般坐了回去。
窦琮小心地给他盖好衣裳,她脾气不好,耐心不多,可愿意哄人的时候却是很会花心思的。
正如她曾对归云书的承诺。
金屋藏之。
除了她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看见他千万般好。
“别闹了。”
她掰开他的嘴,想要给他喂饭。
归云书躲来躲去,弄洒了不少汤水。窦琮的袖口都湿了,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扣住他的手腕,说:“要是再闹,我就直接把你下巴卸掉。”
一边往里倒饭,一边往外流口水。
那才是真正的没有尊严。
归云书绝望地看了她一眼,他还在期待些什么呢?他不是早就知道阿琮如此无情吗?难道他内心深处还在妄想能与她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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