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小小的一瓢水自空中跌落,流入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那些自诺厄醒来,便一直困扰他的晕眩、耳鸣与疼痛,乃至于长期劳心伤神、殚精竭虑所产生的精神疲惫,都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快舒畅。
心理年龄刚满十八、未经虫事的小雄虫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精神交融,他只是感觉自己恍惚之中,仿佛重新回到了蛋壳里,一股温和的能量像是水流一样将他层层包裹,安心、满足得叫虫犯困。
他眨了下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又不自觉闭上。
这一回,是真睡着了。
……
诺厄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这一觉睡得太过舒适的缘故,他久违地梦见了幼年时的情景。
圣地,乌拉诺斯。
盛夏。
蝉鸣聒噪。
十一岁的诺厄·维洛里亚避开侍虫,拂开灌木丛,爬上世界树稍矮处的枝桠。
他眯了眯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准备依偎着粗壮的树干阖眼躺下,转过头,却在层层交叠的树叶之间,撞进一个双懒散带笑、漆黑如夜的眼。
诺厄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打招呼。
他是认识那只雌虫的。
圣地对小阁下们的保护堪称严密,却也没有苛刻到完全封闭的地步。除了每周一次的探亲日,代表圣地最高行政机关的【高塔】,还会单独为小雄虫们挑选同龄的贵族雌虫,作为玩伴,充当小阁下们对外的小小桥梁。
诺厄当然也有自己的雌虫玩伴。
只不过,他和他那位雌虫玩伴,其实……呃,不太熟。
是真不熟。
也许是因为某种无名的默契,又或者单纯是因为他们双方都对这种冠冕堂皇的社交缺乏兴趣——诺厄并不会黏在雌虫身边,向对方追问圣地以外的世界;雌虫也不会按照社交流程,礼貌地问候他的近况。
圣地一周一次的自由之日,对诺厄而言,更像是无关社交、独自消遣的愉快时光。
通常情况下,他会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安静地阅读喜欢的书籍;
雌虫则始终与他维持着近三米的间距,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着盹,或者单手撑着脑袋,心不在焉地对着远方走神眺望。
他们对彼此漠不关心、互不干扰。
他们不交流。
他们不说话。
只有在极其偶尔,诺厄看书疲惫、短暂休息的间隙,年幼的小阁下会好奇地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对面的雌虫;后者则闲散地倚在树下,仰着头,优哉游哉地冲着枝头上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的云雀鸟吹口哨。
——然后被边上的侍虫严令喝止,说禁止对诺厄阁下无礼云云。
诺厄觉得,他这位玩伴多少有点无辜。
毕竟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只是这种程度的交情而已。
而现在。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雌虫——
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衣服纽扣松开了几颗,露出血肉模糊和尖刻骨刺。他的发尾被血色浸红,碎发黏在脸侧,此刻仍一簇一簇地往下淌血。
注意到他的视线,黑发雌虫抬眸瞥了他一眼,很快又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重新转向面前的虚空。
诺厄迟缓了几秒,这才意识到,对方正在和另一边通话。
雌虫没开隐私模式。
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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