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就连飞宇流檐后的鸟雀也噤了嗓子寂然无声。宫门万重,这台阶太长了,仿佛过了多少年的光景,他才终于走了下来,走到刘崇面前。
刘钦扑地跪倒。
在他跪地的一瞬间,刘崇如同被天外一颗落石砸中,浑身猛然一阵震颤。
他问:“你大哥……怎么样了?”
刘钦答:“儿臣惭愧!激斗之时,大哥已被乱军所杀。”
刘崇猛地仰起头,闭了闭眼睛。
如果说他一开始还有几分茫然无知,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是血淋淋的宫闱之变!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就在他的身前!
刘缵定然是反了,可刘钦的这些忽然出现的兵马当真就是为勤王护驾而来的么?他哪里得来的这些盔甲?这么多人,如何无声无息地就靠近了宫墙?太子府明明已经在禁军控制之下,这么多人调动,如何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崔允文什么时候成了刘钦的人,现在禁军当中、朝廷当中、京城外边,他的人还有多少?
“你……”刘崇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此时在他心中的不只恐惧,更是刀剜一般的痛。恍惚间还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一眨眼竟是这般人伦惨变!
他还记得刘钦小时候,像一只小麻雀般,这头飞到那头,嘴没有停下的时候,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也记得刘缵刚出生的时候,他前面的几个儿子都早夭,刘缵是他当时活着的唯一儿子,他逗弄着这样小的一个婴孩,想该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刚好那时候弟弟鄂王也刚喜得麟儿,兄弟俩商讨一番之后,便一齐给儿子取了名。
那时他还年轻,或许还是有些雄心的,想自己的皇长子,将来的太子,名字须得有个好寓意,便选了一个“缵”字,弟弟也一同凑趣,给儿子取名为“绍”。赓续前业曰绍,承继发扬曰缵,刘缵便这样长大,从婴孩、到垂髫、到少年、再到如今的青年——刘缵啊刘缵,直到身死此日,他又缵得甚么?
刘崇老眼当中涌起浊泪,好半天才从心窝里剜出一句,“你如何就……杀了你大哥!你小时候……”
刘钦打断他,“大哥欲杀儿臣,儿臣只得自保而已!若非如此,现在殿内尸体便是儿臣!”他两眼当中涌出热泪,猛一抬头看向刘崇,眼泪飞洒在刘崇鞋面上,“若非父皇始终左摇右摆,难以明定继统之人,儿臣与大哥,何至走到如此地步!”
刘崇如遭锤击,呆立原地。
他为帝多年,无论做了什么,都从不曾有人胆敢质问于他,如果有人,那也只有死人。可现在幼子一身是血地跪倒在他面前,满目泪水之下,眼底还有未尽的杀气,满庭禁军、太子牙兵、太子死士环簇之下,他喝不出那一声“大胆”,反而不得不承认,刘钦说的是对的。
要是他早就定下传位之人,把另一个逐出京外,如何会到现在这样两个里面必须要死一个的地步?岑士瑜早提醒过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觉出有理,却还是没有当机立断,总想着时间还长,恋恋于这一顶帝王冠冕不愿去位,任由二子相争,愈演愈烈,终于到了今天这步。火舌已烧到他自己的袍脚、大水漫过他腰,他还想要稳坐钓鱼台、想要站在岸上看水高浪低,又如何可得?
“事已至此,你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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