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散。
这还是陆宁远去到江北练成此军之后,第一次打守城战。
将士们已同夏人野战过几次,若是两边人数相当,已经没什么可怕,但像这样龟缩于一隅之地,被大军合围,每天在城头上向下一望,夏人便黑压压如蚁如蝗,沿着城池攀援而上,这般场面,除去从最早的时候便跟在陆宁远身边的那十几人之外,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经历。
最开始的两日,守城的从将官到士兵,都还有些进退失据,但陆宁远逐一安排下去,一道道命令发下,各安其位之后,这样小一座城,马上便显得固若金汤起来。
城上四门由四营分守,又有人马居中调度,随时支援。城头每堞都有一人看守,临战时便加作两人,昼夜轮换,一有伤亡,马上便换另一人顶上。随军的弓弩、火药甚多,这些天全都派上用场,一俟夏人攻城,有时发石砲,有时发火弩,全看夏人用何种上城方式。
更有一样杀招,是拿圆木磨成外壳,内置火药、铁镞,外面留下一根引线。点燃后从城头掷下,到城下时引线燃尽,火发铳裂,着人立毙,杀伤夏人不知凡几。原本见夏人攻城而有几分惧意的士卒见了,无不放下心来,士气为之大振。
但城中物资毕竟有限,火药、铁器用完便再难补充,狄庆又迟迟不退,守城毕竟不如最开始那般容易。
到这几日,因为左右也难有探马突围出城,城中四门已用大木塞断,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只夜里将一些探子缒城送出,能不能活着回来全看天意,城门却是已经封死了,以示决绝之意,纵然有人有心为乱,急切间也不能得手。
陆宁远日夜都在城头督战,主帅如此,其他将官也无人敢偷懒躲闲,已经十余日没人下城,屎溺都在城上解决。各处城堞在夏人急攻之下一有损坏,立时便要修好,许多百姓也结成民兵,送水送饭、送砖送瓦,这便一守就守到今日。
但自从上次那封情报过后,两日间又有新的消息——又一路夏军秘密离开了。这次有两个探子带回同样的口信,互相印证,似乎更加可信。狄庆是当真在调军离开!
只是他把人调走,是往何处去?莫非南边终于有了什么动静么?
得知消息时正是二更时分,李椹顾不得歇下,当即去找陆宁远。
陆宁远收到消息比他更早,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会意:一直等待的突围时机,或许就在眼前了。
因没有旁人在场,李椹开口没像平时一样叫他“陆帅”,激动道:“老陆,你作何打算?”
“如果消息无误,”陆宁远出于习惯,不敢掉以轻心,说话时仍留了几分余地,“应当是秦良弼部北上了,狄庆意图分兵邀击。”
“我也是一般想法!”李椹半喜半恼,“秦将军走得也太慢!半月之前他就该来了,偏偏拖到现在。这些天咱们白白死了多少人?再拖下去,不怕说丧气话,我都担心咱们想走也走不得了。”
陆宁远不随他一起臧否人物,又道:“也可能是凤阳的大军有所动作。毕竟人马众多,狄庆不能不有所忌惮。”
李椹点点头,“不知是由谁暂领……”想到最坏的可能便是被刘钦交给秦良弼了,这老秦之前就对陆宁远接解督的班颇为不满,大军交给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么?
但马上他想到,现在生死攸关,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压低声音问陆宁远:“你看突围出去的可能有多大?”
陆宁远不说话了。这个问题从两天前他就在思索,但几个人突围容易,想要在狄庆手下尽可能保全军队却难。不论是秦良弼还是谁来,狄庆都不会全军撤走,睢州一带的压力仍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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