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心慌不已。
他安静地披着虎皮大氅,蜷缩在大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心慌与不舍撕扯着自己。但他却强自忍着,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偷偷流下泪来。
流泪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啸哥老是跟他说“莫哭”。每次一见到他哭,啸哥的心绪似乎也很低落。
啸哥现在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他不该再流泪,不该再让啸哥操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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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突然被轻巧地推开,带进一小股子冷风,但又很快被关上。
张叁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进来。但李肆坐起身,唤了一声“啸哥”,又赶紧下榻帮他点灯。
张叁忙道:“你睡回去,莫着凉了。我自己来。”
两人的手都摸在灯旁,便在黑暗中碰到了一起。张叁将他的手指抓在手心摩挲了一下,这才放了手,声音更加温和了一些:“睡回去吧。”
张叁点了灯,就着一旁的水盆和茶盏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吹灭灯爬上榻,老模样趴下来。
俩人仍是胳膊挨着胳膊。李肆察觉到啸哥身体冰凉,便努力往他那边又挤了一挤,又握住了啸哥同样冰凉的手,想将它暖热。
张叁被他暖暖地握着,放松地叹了一声。
李肆并没有开口询问,他自己低声道:“问清楚了。退去汾州的那位佘将军,应该是咱们这位佘将军的亲兄长佘可求,府州的知州,佘家军统领。我猜想他是带军来援,但天门关被截,他便绕路走了南面。没想到他不敌枭军,连交县也败给了枭……”
张叁抬起没有被李肆握住的另一只手,疲惫地捂住了脸,叹息道:“北面是枭军大本营,西面天门关没了,南面交县也没了,现在只有往东不知是甚情况,是不是也被枭军截断……”
他如今只觉魁原四面楚歌,王总管派他来蚁县,但他却毫无助力,便是新发现的两条密道又有何用处!就算魁原守军再忠勇,这座孤城又能坚持多久?
张叁情绪极为低落,紧紧地握着李肆的手,心潮起伏。
他从军八年,勇猛无畏,连只有数面之缘的佘可存将军也知他是王总管麾下一员好汉。可除了带领数百人的小队冲锋陷阵,他丝毫没有为将为帅的经验与阅历,更无扭转局面的眼界与能力。
魁原如此绝境,他想不出破阵之法,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否能在乱局之下保全小小蚁县。
若他是天降神将,一代豪杰,算无遗策,战无不胜,或许此时便大不同了。
可他只是一个微末的匹夫,是从微末蚁县里走出来的微末张三,连名字都渺小粗糙如路边野草。
乱世洪流中,他仿佛比蝼蚁还要微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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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李肆突然动了一动,转过身来,伸臂拉扯着他。
张叁正陷入自怨与自轻之中,茫然地被他拉了过去,脑袋也被摁了过去。
他疑惑地想“唔?”一声,但被李肆摁得太紧,脸埋在李肆温暖的肩窝里,只发出了一声闷闷的气音。
李肆一手将他摁在自己肩上,另一手轻轻抚弄他的头发,揉搓他的脸颊和耳朵——就像他平素揉搓李肆时一样。
张叁愣了许久,脸埋在他肩上嗡嗡地笑了。
“小愣鬼,甚么都学,可别跟我学坏了。”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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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刮起了狂风,簌簌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冰雪落得又急又烈,冲击着屋檐“扑扑”作响。细碎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撕扯着窗框来回挣扎,也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在这样雪虐风饕的夜里,张叁的心绪却渐渐安定了下来,很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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