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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天生的商人,像深海里的鲨鱼,闻见一点血腥味就知道猎物在哪里。他也吃过亏栽过跟头,但很快便能够像没事人一样地爬起来,思索出新的出路。

那个时代有下海的,也有跳海的,有一夜暴富的,也有锒铛入狱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财能通神亦能使人疯魔。

但周生海不一样,他理智又清醒,他隐忍又不失狠厉,他伏低做小的时候卑微到了极点,他露出獠牙的时候又是那样狰狞骇人。

他暴富得毫无悬念,霎时间,名和利,财和势,都是他的了,到后来简直不是他在捞钱,而是钱主动往他的口袋里跑。

可即使周生海的生意做得再大,周生家再有钱有势,也逃不过被人酸溜溜地讽刺‘没文化的暴发户’的命运。

人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周生海一辈子什么都不缺了,就缺那一张买不来的文凭。真的买不来么?倒也不是。只是世上有些东西,买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倘若时光倒流,让周生海回到十八岁那年,如愿以偿地读上大学,像个天之骄子似的昂起头过生活,而不是一路灰头土脸地在社会摸爬滚打饱受磨砺,他不见得真能够有今天这样辉煌的事业,所以让他把两种生活换上一换,他肯定是不愿的。

那份执念又该由谁来继承呢?当然是还在郝知敏肚子里的周生郝了。

世间一切病态的控制欲,是否都源自于控制者内心的缺憾?每一句‘为你好’的背后,是否都有一句共同的潜台词?

周生郝的成绩不坏,甚至可以说挺不错。周生海有钱,但不会给他开后门。他从小被周围人捧得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唯独成绩不掺水分。至少05年的夏天以前,在省实验念书的他,还是X大的种子选手。

他左手的掌心至今都还有两三道很浅的疤痕,记不清是中学时哪一次期末大考之后因为名次不理想,被周生海在饭桌上用吃烧烤的铁签子抽的。

周生郝已经不记得那时有多疼了,只记得周生海开完家长会后厌恶的、像吞了活苍蝇似的眼神。

“没用的废物。”

周生海冷冷地说,踹了他几脚,踹得他捂着胸口在地上缩成一团,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跟你妈一样蠢。”

他拧着他的耳朵,用戴戒指的手扇他耳光,戒指把他的嘴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一直流血。

周生海大概是有点暴力倾向的,幼年的周生郝目睹他在家打郝知敏,后来郝知敏被送进精神病院了,就轮到少年的周生郝挨拳头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不仅是嘴唇,他的眉梢和鼻子上也都有这样的小口子。

许多年后的周生郝戴上眉钉鼻钉和唇环,把那些个微小的位置遮住了。

兆平泽一直望着周生郝那几乎盖满上半身的纹身,望着那夸张的乳环和脐钉,望着那手腕上肉色的疤痕。

周生郝喜欢疼。

兆平泽小心翼翼地触碰他,他却笑嘻嘻地叫他重一些,再重一些。

我的错。兆平泽默不作声地想。

2003年是个截点,一场分离,将所有的事情都割裂开来。

那年他不该走的,不该去什么X城,如果他不愿意跟他走,那他该留下来,像条狗似的陪着他。

他这辈子最擅长做狗了,谁惹到他的爱人,他就扑上去咬谁。

他生来比同龄人都要凶悍暴力的多,只是他的拳头永远不会对准他爱的人。

爱,他只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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