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中,凤九渊旁若无人地伸掌翻覆,由上及下地在胸前压下一个幅度,便有微不可见的白烟自他掌间蒸腾起来。
如此往复,片刻后,他的眼中恢复安宁。
睁眼之刻,正巧撞见谢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凤九渊无言了一瞬,正欲开口,便听谢玹问道:“你想与李家结盟?”
凤九渊不急不缓:“是李家想与我结盟。”
“你也没拒绝。”
“我并不打算拒绝。”凤九渊缓缓道,“我来永州后,他们便一直惦记着此事,既然如此,便成全他们。”
“你打算把李冉冉怎么处理?”
“喝下那杯酒,便是结盟的讯号了,李冉冉能否进入凤家的府邸,便已经不甚重要。她既喜爱自由,便让她离开李家,自行去往想去的地方罢。”
“你身体没问题?”
“没问题。我内力深厚,区区药物,催化出来即可。”
二人一问一答,一个疾一个缓。凤九渊表现得像一个长辈,始终温和而纵容。良久的沉默之后,谢玹又冷不丁问道:“你为何打伤秦庭?”
凤九渊:“……”
他的眸色深了些许。
一向毫无攻击性的面孔上,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缝。但这般微小的变化,并不会让谢玹这般不会武功的人察觉。
谢玹仍在加重声音:“九哥哥。”
凤九渊垂下眼,搭在腿上的手轻握成拳,指尖不急不缓地摩擦着:“他撞见了我的秘密,为了暂时守住这个秘密,我需要请他离开。”
“好。”谢玹点点头,抛出今夜最后的一个问题,“我今夜能去你府上借宿一晚吗?”
凤九渊呼吸一顿。
药物的毒性分明已解,他的目光也仍旧温和。可落在谢玹身上时,便总有一种道不明的粘稠感,像是整个人被浸在温热的水中……也像谢玹跳下马车后,不小心触碰到凤九渊时那滚烫的温度。
*
月亮终于挂上了树梢。
月影横斜的廊下,有一黑影如同被风吹起似的,倏地掠过空中。他小心翼翼避开另一处别院,落在点了一盏灯的窗前,无声地钻了进去。
屋内,灯火摇曳,影子与光在墙面交错起舞。一人躺在塌上,着了件松松垮垮的长袍,解下发冠后的墨发从床上淌到了地面。
凤九渊半阖着眼,呼吸冗长且略显急促,但他的面孔依旧清淡,就像他本该如此。然而若有人敢在此时将手伸向他的跟前,去探他的鼻息,定能感受到滚烫的灼烧感。
听见动静,他缓缓睁开了眼。
“王爷。”黑影在他身后跪下,“属下已将解药找到。”
凤九渊又懒懒地闭上了眼。
他似乎很享受这般被药物控制的、失控的感觉。仿佛整个人连带着身与心都漂浮于空中,不受桎梏、随心所欲,放任自如。这种感觉,是平常那个稳重理智的凤九渊所体验不到的。
凤九渊开了口,声音是沙哑的。
“知道了,下去吧。”
影卫没有停顿,径直没入无边的夜里。
王府的影卫只听命于怀远王一人,他们训练有素,就算有疑问,也从不多问一句。
即便知道凤九渊中的是烈性情药,单靠内力是无法逼出去的,也不敢妄自揣测王爷的心思。
他们唯一敢做的,就是在没有凤九渊的命令之下,偷偷从州府府衙找到了解药——哦,顺便“不小心”扮鬼把那个起夜的李景扬吓了个屁滚尿流。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便没有见到,他们的王爷将解药捏在指尖,任其化为齑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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