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转化为恐惧,唾弃变成了后悔。
裤子热了又凉,潮热的腥臭味萦绕。
何卯道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知道,扣住脖颈的那只手,仿若铁焊,抽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挣脱不得。
视线恍惚中,他看见了男人左手腕上,系着一根小小的发旧的红绳。
不像最常见的红绳那般没有结,那红绳上面,是六个大大小小的结。
何卯道瞳孔微缩。
他曾有类似的红绳,不同的是,那上面,是四个结。
红绳祈福,一个结,代表家里的一个人。
这是他的家乡——九山村的习俗。
九山村贫穷、落魄,会给每一个离家远行的人,系上祈福的红绳,每一个结,都由家人亲手系上,代表着家人美好的愿景和嘱咐。
哪怕最小的是婴孩,还不会打结,也会由父母抓着他的小手,拉上这个结。
红绳召唤回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曾经,何卯道也是他口中的“臭虫”,被他的父母,卖光了那一个冬夜的口粮,送了银钱给镇上的管事,换来了他进入仙门的机会。
因为,那一年的口粮,只能让他们一家四口,一个人活着。
于是,父母选择了用口粮,去换一个机会。
在抽签中,何卯道用一块糖,换了弟弟手中,更长的那根树枝。
他活了。
而他后来听说,那一年的雪下得格外得大。
九山村大雪封山,没人会管他们的生死。
而何卯道,他仅仅二十余岁,看上去却像是四五十岁,即使摆脱了修行一途的底层,可也历经蹉跎。
只因为,他那烂在泥里的出身。
他的红绳,早在步入宗门,挨了第一顿毒打后,就被他扯掉扔了。
而当年同行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家里是六口。
“云……娃……”何卯道嘴里磕磕绊绊,对生最后的渴望,让他思绪清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蒲……云……忆……”
“是……我……”
“狗……狗……娃……”
狗娃,这样一个没牌面的称呼,早就被他抛弃,没想到,再次提起,竟是为了保命。
可那人的手没有松。
连眼神都没有晃动。
似是从最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将他杀死。
“没有你,他们的生活,已经很难过了。”
何卯道听到他开口,微微的沙哑,咬字略有些生硬,似是许久没有开过口。
“你又何必,去给他们添麻烦呢。”
他们?
是谁?
何卯道的眼前,晃过他的家人,父母苍老的容颜,深刻的皱纹,老旧脏污的衣服,还有弟弟满脸的鼻涕,笑嘻嘻地接过他递过去的糖。
“咔。”
他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凉意和痛意,从不同的两个地方,逐渐蔓延至全身。
就这样死了吗?
最后的时刻,过往片段潮水般涌来,他似乎又听到了海浪的冲刷声。
还有夹杂着的叫卖声。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天涯客栈的楼下。
他一脚将那容颜苍老、皱纹深刻的男人的鱼桶踹倒。
那个画面中,稍高稍角落的地方,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