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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为我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移走了我身上连接着电子仪器的管子和电极贴片,只留下输液的针头在我手背里,一点点流下镇痛的药剂。

不知是不是这药的作用,或者之前手术用了太多麻醉,我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不像在床上躺了两天,倒像被放到了冰箱里冻了好几年似的。

但是为首的那名男医生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至于我的脑袋,它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用不着贴创口贴。如果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那多半是心因性的原因,比如受到了惊吓,诸如此类的。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如果没好,我恐怕你得去看心理医生了,先生。”

我愣了一下:“心理医生?”

他笑了起来,声音略低,但很和善。“我开玩笑的,西尔,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记起来了,也许是明早,最晚后天——至少根据我的经验是如此。当我忘记了保险箱的钥匙放在哪里时,我要做的只是不去想它,然后顶多过上两天,它就会自己出现在我眼前了。”

但说实话我很难保持他那样的乐观,并且把丢失的记忆比作保险箱的钥匙。因为很快我发现,我并不只是发生意外的那一段记不起来,而是对这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少说有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都仅仅抱有一种遥远而模糊的印象。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你知道自己经过了昨天,还有前天,还有大前天,但却不记得这几天的晚饭都吃了什么。只不过在我这里是完全相反的情形——一定要我回忆的话,我能把上周在单位食堂吃的每顿午饭都细数出来,也可以描述我一次次拿出手机看到伊森不回消息时的失望心情。

我知道今天是2048年10月3号,2号我躺在床上昏睡。1号——也就是发生意外的那天——我照常上班没有迟到,下班时间似乎比往常早些,也许是为了回家路上去超市买晚饭的食材,或者我只是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加班。但除却这些琐碎的日常,我想不起来任何重要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如果在这一两个月里,曾经发生过任何重要的事情。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就像医生说的,我只是受到了惊吓,要不了两天又会想起来了。又或者那些记忆本就和昨天的晚饭一样无足轻重,我要做的只是淡化它的影响,重新迎接眼前的新生活。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个长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伊森依然守在床边,并且在听到我肚子响后,从旁边的保温袋里拿出一碗鸡肉面条汤,还有水煮蛋。他说是他做的。

我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还会做饭。至少我们同居以后,我从没见过他下厨。工作日他在学校解决三餐,而到了周末,如果我不在加班,临近饭点总是自动自觉地走去厨房,一向如此,好像这就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安排。

汤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也许是因为连输了两天营养液,我饿得不行,喝掉一大碗还意犹未尽。

伊森在旁边看着我吃,一边给我讲他在音乐学院遇到的趣事。一名教授在钢琴课上批评他的学生把莫扎特弹得像贝多芬,后者则在论坛上发帖,说这位教授弹莫扎特,就和“莫扎特”本人没什么分别——除了他会忘记一个升fa上的还原符号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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