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他用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双关语。“莫扎特”指的是州立大学AI实验室几年前研发出的一台智能机器人,能够像个真正的演奏家一样坐在钢琴前面,模仿各种音乐家的风格弹奏曲目。我总觉得这机器人设计的初衷不是专门造来弹钢琴的,因为他在钢琴前面永远只能保持一个滑稽的、佝偻着背的姿势,不管他的机械手指如何在琴键上变着花样地翻飞。
而这也就是这名学生想表达的,他把教授弹琴的录像和“莫扎特”的演奏视频放在一起,两者的姿态出奇的一致。伊森把视频播给我看,一边哈哈大笑,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嗯,‘莫扎特’核心算法的代码,有一部分是我写的。”
伊森的笑声停了下来。他夸张地“啊”了一声,用拳头堵住嘴:“西尔,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只有一小部分,”我耸耸肩,“当时我读本科,正在弗莱明教授的课题组实习。教授把‘莫扎特’的一部分训练模型的任务丢给我,让我拿来练手试试看。”
伊森用手撑着下巴,在一旁专注地盯着我看。等我说完,他笑着开口道:“亲爱的,你真是个天才。”
我移开目光,盯着手里的碗:“只是个不算复杂的小任务,有一半代码是我从网上找现成的东拼西凑起来的。”
“那你也是个天才,”伊森说,“我爱你。”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东拉西扯我的专业领域,只是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AI的学习模式,决定了它们天生擅长识别和进行各种风格的模仿,一个人的曲风、语言风格、行为习惯、甚至是思维方式。事实上类似的技术早在三四十年前就已有雏形,所以我说‘莫扎特’的学习算法并不是什么创新的东西。相比这些算法,更多的经费被浪费在了那灵活而复杂的磁性软材料手指里。可是话又说回来,谁愿意花时间去看一个机器人笨拙地缩在钢琴前面,用贝多芬的风格弹奏莫扎特的曲子,而不是——”
我没能说完,因为伊森突然凑上来,用柔软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平时我常常叹着气说他是个小孩子,他就不满地说我只比他大八岁。而如果我说年龄并不是关键,他就痞气地勾起一边嘴角,回击我说:“哦,那么我们的小西里尔,从他接吻的模样来看,一定还是个纯情的初中小男生。”
这话时常令我感到气恼,但却无法反驳。伊森的吻技的确让人难以招架,而在他之前,我这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相当有限。因此只要他一把嘴唇贴上来,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我是迎合还是推拒、兴奋还是恼火,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神志不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而现在,大概是由于身体虚弱的原因,我对他的吻尤其没有抵抗力。不管他是搂住我的脖子吮吸我的舌头,还是边抚摸我的头发边在我嘴唇上轻轻地咬,我都只能抬起手来勾住他的肩膀,一下一下按着,示意他动作慢些。
这个吻显得格外绵长,当我已经开始因为缺氧感到头晕时,伊森才终于放开了我,脸却依然停在很近的位置。唾液在我们之间拉出一道银丝,我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烫得厉害。
伊森抚摸着我的头发、脸颊、还有嘴唇,然后把手指放在我太阳穴的位置,仿佛在感受那里的跳动似的,看着我的眼神专注得近乎着迷。
他就这么注视着我良久,而后轻声开口道:“我爱你。”
我不知所措,他就又说了一遍:“西尔,我爱你。”
我躺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是在犹豫什么,或者我只是不惯于像他那样表述自己的感情。但最终我还是冲他笑了笑,说:“我也是。”
他的眼里有光亮起。有那么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着白衬衫站在我面前的音乐生,在春日的阳光里狡黠地冲我挑起嘴角,要我把手里那张纸翻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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