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正好有事找他,客气而疏离地道,“枢密院掌天下兵事,下官要委托的小事,原不该林枢密使掌管。怎奈何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劳烦林大人。”
“梅学士过谦了。”林思时同样客气而疏离地回应,“本官尽力便是,还请梅学士畅所欲言。”
梅望舒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给苏怀忠,当面呈交给御前过目。
“臣身体抱恙,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或许不能随侍陛下身侧。需要挑选几个慎重可靠的人选,暂替臣的位置。”
“臣这里有几个备选的人选,都是这几年新点的学士,个个年轻博学,品行端正,可以随侍御前。臣不能查验的,是这几位学士的出身来历。”
她转向林思时的方向。
“御史台做事向来大张旗鼓,交代给他们做,只怕会提前泄秘。因此,臣琢磨着,还要劳动林枢密使这边,遣出几位干练人手秘密出京,去这几位学士的家乡查探一番,验明出身来历,在家乡的品行无误,才堪大用——”
“陛下!”传来一声惊呼。
苏怀忠刚刚走去御前,呈上纸笺,还没下来,无意中视线扫过元和帝龙袍袖口露出的半截手掌。
他顿时惊呼一声,“哎哟,陛下的手掌又流血了。”
元和帝上个月曾经握碎过一次茶杯,扎伤了手掌。
至今大半个月过去,创口表面已经愈合结疤。
刚才不知不觉用力,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竟又把之前的伤处扯裂了。
洛信原没理睬惊慌失措的苏怀忠,自己随意按了按掌心,止了血,视线沉沉地盯着梅望舒这边,声音低沉寒凉。
“朕刚才说过了,朝廷的俸禄——你照常领着;翰林学士的职位——你还是担着。”
梅望舒听他语气不对,立即起身解释。
“臣闭门养病,只怕要一两个月不能好。这些只是暂时的安排。等臣身子好了,臣便递牌子入宫复职。”
洛信原没回复,半晌才不冷不热道了句,“先坐下吧。”
“思时每次都和朕说,你们虽然相识已久,但是不熟。”他摩挲着大拇指的玄鹰玉扳指,幽幽地道,“朕竟不知,雪卿好大的本事,竟然绕过朕这边,直接把事安排上了。”
梅望舒一阵愕然无语。
什么叫做‘绕过朕这边’?
分明是当着圣上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明明白白的。
从前,元和帝尚未亲政、困于深宫的那几年,身边并无多少心腹臣子可用。
若是要做什么事,向来是由她谋划,圣上决断,林思时施行。
今天不过是循着以往的做法,由她提议,交由圣上裁决,只等点头,再托付给林思时。
怎么突然就变成……
‘绕过朕这边,直接把事安排上了’。
九五之尊,堂堂天子,若是无理取闹起来,再伶牙俐齿的臣子也斗不过。
她哑然片刻,放弃了。
把写了几个姓名的纸笺折好,原样放回袖中。
“臣知错。”她低声说,“此事做罢,陛下便当做没有听过。”
洛信原久久地凝视着她。
视线扫过升起病态嫣红的脸颊,急促呼吸、微微起伏的交衣领口,转向若无其事藏起名单的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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