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一言不发,转向紫宸殿方向,行稽拜大礼,礼毕起身便走。
走得仓促,连地上搁着的玉笏板都忘了拿。
叶昌阁看在眼里,过去替老友拿起笏板,放入袖中,也和程老大人那般,转向紫宸殿方向,行完行稽拜大礼,同样掉头便走。
原本在第一排跪谏的两名中流砥柱,转眼消失在朱红宫门之外。
在场的其他谏官看得目瞪口呆。
数十道目光惊疑不定,纷纷转向旁边的梅望舒。
梅望舒拢袖而立,神色冷淡。
朝中的谏官人数众多,鱼龙混杂。其中不乏真正忧国忧民的国之栋梁;但抱有私心,妄想‘君前死谏’,踩着君王的名声,成全自己青史留名的官蠹也不少。
她冷眼看到现在,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几步走到跪谏官员们的前方,对着众多惊愕怀疑的目光,把周玄玉方才威胁她的那句话抛了出来,淡然告知众人:
“圣上传下口谕:
若紫宸殿外的朝臣在入夜前未自行散去,一律以结党勾连的罪名,锁拿诏狱查办。各位大人,慎重,珍重。”
说完,对着谏官人群长揖行礼,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死寂无声。
众多谏官被蓦然抽走了精气神般,跪在原地发愣。
两位中流砥柱的老臣提前离开了,身为天子信臣的梅学士又转达了口吻极为严厉的圣谕……
跪在末排的几名谏官悄无声息地起身,避开同僚的目光,往宫门方向低头疾走而去。
越来越多的谏官悄然离开。
很快,紫宸殿外,汉白玉楼台下的大片庭院,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一场即将蔓延朝堂的祸事,无声无息,消弭于无形。
紫宸殿周围的数百禁军看在眼里,不知多少人同时轻呼了口气,放开了手掌紧握的刀柄弓弦。
无数人悄然放松下来的同时,周玄玉却脸色极为难看,平日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死死盯着梅望舒远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骂了句粗口,
“x的!人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相熟的禁军将领劝道,“今日这么处置,是最好的结果了。一边是圣上,一边是朝臣,伤了哪边都不好。梅学士过来一趟,两边劝和劝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事最好。”
周玄玉纠结地看了眼身后的紫宸殿。
庄严矗立的高大寝殿,重檐庑顶,屹立在汉白玉楼台上方,处处象征着天子威严。
今日殿外的事是了结了,但……
紫宸殿里,圣上还在等着梅学士主动求见哪!
有苦难言。
周玄玉看了眼梅望舒越去越远的背影,一咬牙,冲着宫门方向飞奔过去——
“梅学士留步!”
距离宫门几步处,梅望舒停步回头。
“周大人有何见教?”她客气而疏离地问。
周玄玉喘着气赶上来,试图游说她,“梅学士既然入宫,圣上就在紫宸殿内,梅学士为何过御前而不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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