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我话已经说开,今后你若能生儿育女,操持内务得当,我倒也可以保你稳坐林家正妻之位。只需你不插手我的事,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他走近几步,伸手过去,“来。你我洞房之夜,莫哭了。”
对面的‘她’却往后避开半步,声音平静无波,完全听不出刚才显露的含泪悲伤。
“夫君既然心中另有所爱,当初两家相看之时,为何不当面拒绝。梅家只我一女,若夫君直言不愿,家父母定然不会勉强林家定亲。”
在梦中他自己的愕然视线里,‘她’平静地道,
“夫君既然没有坚拒这桩婚事,反而遵循媒妁之礼成亲。恕妾直言,夫君心底必然是反复权衡,这桩婚事带来的诸多好处:林家老夫人的欢心,我梅家的家世助力,或许还有妾在京中的三分虚名,压过了夫君心中所爱。”
林思时站在灰雾笼罩的梦境边缘,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身喜服的自己勃然大怒,在洞房之夜丢下新婚正妻,冷笑拂袖而去。
他在梦里朦朦胧胧地想,这噩梦实在太过荒谬。
却又想,确实是梅雪卿会说出来的话。他向来善于洞察人心。
他在梦里忽然又惊疑起来。到底是他,还是她?
灰雾笼罩的梦境还在继续。
林思时眼睁睁看着梦里那个自己冷落发妻,连着数月歇在外头。
家里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母亲当面问过几次,对‘她’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日提早回去,发现母亲把人叫到身边,就像其他家族磋磨不听话的媳妇那般,叫人从早到晚地贴身伺候,开始立规矩。
母亲当着他的面,不冷不热地对‘她’道,
‘嫁过来半年了,肚皮也没个动静。虽说是梅家的女儿,但如今是林家的儿媳妇,在夫君面前还是乖巧些,莫要整天端着京城才女的清高脾气,惹我儿厌烦!”
他冷眼看‘她’在后宅里辛苦疲惫,嫁进来时骨肉匀停的美人,逐渐消瘦下去,下巴越来越尖,那双沉静的乌眸越发显出惊人的黑。
她一句抱怨言语也没有同他说。
却也一日日的,在他面前露出温婉外表下面暗藏的锋锐。
分明人在后院,只凭他和母亲之间的几句寥寥对话,便能揣摩出他在朝堂遇到的难处。
淡淡几句告诉他,当初哪一步做错了,才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温和言语之下,句句针砭入骨。
冷眼看他懊恼,心平气和走开。
他起先疑她,甚至还派人跟踪过一段时间,后来心里开始敬她。
朝中出了事,开始和她商量。
到了后来,甚至和婉娘闹了别扭,心中郁郁难解、无人倾诉时,也和她说。
他心里逐渐有了她,却又放不下为了他抛弃一切的婉娘。
他察觉自己心思的偏移,愧疚之下,默许婉娘有了他的孩子。
原以为一辈子这样下去,一边是才貌双全、人人称羡的正妻,一边是青梅竹马、心头怜爱的婉娘,倒也不错……
谁知竟会有那日,婉娘会捧着大肚,在路上拦住正妻,跪求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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