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是,这个镇子似乎是统一的,白色和米色的小房子。它们沿着悬崖的边缘而建,远远地看,像珊瑚群一样。
景燃环顾四周,“这儿能抽烟吗?”
燕岁摇头,“不可以。”
“你带我去个能抽烟的地方。”景燃说。
燕岁不认识这里,但他认得路标。他带着景燃走了将近十分钟,俩人走到了小镇为数不多的可以抽烟的公共区域。
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空地,一面朝海,三面是房子的背面。
几条长椅,几个垃圾桶。
没有人,这很好。
景燃坐下,然后指了指隔一个的椅子,“你坐那去。”
燕岁依言坐过去。
“你应该猜到了吧。”景燃拢着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双眼微阖,慢慢地再吐出来。
“差不多。”燕岁说。
景燃嗯了声,又抽一口。
护士的反应,这一路的沉默,以及一个退役的,满世界晃荡的赛车手。药盒、乱花钱、规劝他回国,这一系列堆积起来,简直就是个大写加粗的“绝症”二字。
只不过临到这个时候,燕岁还抱有一丝丝期望,万一呢、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甚至,万一并不是绝症,而只是某种罕见病呢?燕岁在脑海里搜罗着世界上有名的医院和医生。
景燃夹下烟,脸转到燕岁的方向,左手比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邦”的开枪动作,说:“我脑袋里,有个肿瘤。”
哗啦。
海浪拍上了岩壁。
“它和我的脑动脉,离得非常近,所以没办法开颅做活检。”景燃的声音被风送到他耳边,“同样的,也没办法,把它取出来。”
“环塔拉力赛,我拿了冠军,破了记录,获得了冠军奖杯,和一个肿瘤。”景燃的胳膊搭在椅背上,一个很轻松的坐姿,“生活就是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来一下子。”
是啊,燕岁望着他。
谁不是呢,在最开心的时候,被来了一下子。
他以为这十年来,世界终于想起他了,赎罪结束了,让他遇见景燃,这一个多月过的,比过去二十六年加在一起都快乐。
没成想,这居然是一个更大的惩罚。
景燃起来,去垃圾桶那儿把烟摁灭。
燕岁跟着走到他身边,风很大,翻扯着燕岁卫衣的兜帽,“我带你去看医生。”
“然后呢。”景燃看着海,“做个永远不能上赛道的车手。”
“那我还不如死了。”景燃补了一句。
这种感觉是发闷的,很闷。像是盛夏的正午,一场雨将下不下,人好像被困在果冻里。看似风朗气清,实则难以呼吸。
怔愣在原地的燕岁脑子里空空荡荡,他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宽慰他,劝告他。比如这世界多大、多美好,你还很年轻,还有父母,有朋友,除了赛车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你还来得及去找到喜欢做的事。
可是燕岁此时此刻,宛如一个熟知千百种急救办法,可面对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却只能徒劳地用手按住。
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呆呆地站在景燃旁边。
景燃偏头看他,笑了一下,“你别难过。”
“所以你才说,你已经不需要吃药了……”燕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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