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玄身量高,裴琏在他怀里往下看,生怕摔跤,小手揪得更紧:“父皇别掂了,把我摔着了,阿娘可要担心。”
话音刚落,便见父皇俊美的脸庞微僵了下,而后那双狭眸意味不明地打量过来。
裴琏被这目光看的奇怪:“父皇?”
裴青玄道:“你阿娘会担心你了?”
这话叫旁人听着定觉得奇怪,可对裴琏来说,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喜事。小家伙重重点头,笑吟吟与自家父皇分享:“阿娘病好后,对我可好了。她会牵我手,会抱我,还会给我夹菜、穿衣、梳发。对了,夜里我还和阿娘一张床睡,我给阿娘背诗,阿娘还会给我讲故事,她讲故事的声音可好听了,软软的,轻轻的……”
他越说越高兴,稚嫩小脸掩不住的幸福。
裴青玄听着,心下打翻调味罐般五味杂陈。
从前他盼着阿妩能与孩子亲近些,可现下见阿妩对孩子这般好,夜里同睡一张床,还给孩子讲故事……
“你都多大的人,如何还与你阿娘睡一张床。”
低醇嗓音好似夹着一丝酸气,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你外祖父没教你《礼记》?《内则》篇有言,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可是!”裴琏忍不住打断:“我才五岁呀。”
裴青玄:“……”
裴琏又撇了撇嘴:“而且外祖父说了,我年岁小,明年开始学《诗经》,《礼记》还得过好几年才学。难道父皇五岁时,外祖父就开始教你《礼记》了么?”
裴青玄额心突突跳了两下。
这孩子的伶牙俐齿也是随了她,母子俩一样,一张嘴都能气死他。
不等他开口,裴琏忽然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大眼睛里盛满澄澈的光:“父皇,其实你很想阿娘,对吗?”
裴青玄眼底划过一抹晦色,并不言语,只抱着裴琏大步往前走。
“父皇,你和阿娘为什么会这样呢?”裴琏看着眼前线条凌厉的下颌,小脸浮现愁色,闷闷道:“明明你那样喜欢她……”
孩子天真的话语,如尖刺直直扎入心口痛处。
裴青玄脚步停住,稍缓气息,才垂下眼看向怀里的孩子,低哑嗓音透着一丝自嘲与无奈:“可你阿娘已经不喜欢父皇了。”
她对他的爱,已被他的冲动与占有碾若齑粉,消失殆尽。
“那你就让阿娘再喜欢你,不可以吗?”裴琏不解。
“……”
裴青玄嘴角轻扯,屈指敲了下孩子的额头:“大人的事很复杂,你还是个孩子,不会明白。”
裴琏并不清楚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父皇心里在难过——当初阿娘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是很难过的。现在阿娘不喜欢父皇,父皇肯定也难过死了。
他想安慰父皇,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伸出小手拍了拍裴青玄宽阔的肩:“父皇别难过,虽说阿娘不喜欢你,但孩儿喜欢你的。”
裴青玄一怔,而后笑意愈发苦涩,不知该夸孩子懂事,还是叫他别再扎刀。
后花园内,李妩和嘉宁心神不宁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回前院打探消息的奴仆。
“贵客已经离府了。”那仆人恭恭敬敬弓着腰:“老爷请娘子去书房,有要事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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