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他是个寻常劳力好了。
这般想着,她直接转身回了屋里,再不看他一眼。
然她虽没亲眼看到,素筝端茶递水间,却会与她汇报外头的情况,譬如陛下已经种下多少株花,还剩多少花。又譬如陛下流了好些汗,为着做活方便将外袍也脱了,再譬如陛下喝了多少水进了什么果子糕点……
李妩本是盘腿坐在榻边看书,看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挥锄刨土的动静,犹如坐在蝉鸣聒噪的炎炎盛夏,心烦意也乱。
勉力集中注意力,还是连半页书都看不进,索性也不再为难自己,回到寝屋里躺着。
虽说心里也烦乱了一阵,但没多久,外头那些动静好似催眠曲般,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外已是红霞漫天。
李妩看着天光愣了愣,而后想起什么,掀被下地,本径直往门口去,走到屏风时也顿住。最后还是先走到了窗户边,小贼一般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子,从一条缝里往外瞧。
院前都栽上了灿烂妍丽的各色花木,胭脂色霞光下犹如笼上红纱,将本就古朴清雅的院落装饰得愈发温馨怡然,赏心悦目。
然而扫了一整圈,却迟迟未见那抹银灰色身影。
难道他种好花就回去了?
李妩心下泛起一丝懊恼,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这回原该送他出门,再不济也叫人给他送盏茶,尽了礼数才是。
“父皇,你也太厉害了!竟真的把这些花都种完了!”
孩子清脆的嗓音隐隐传入耳中,看着那道荷锄而归的高大身影牵着个小小孩子缓缓走进眼帘,李妩乌眸轻闪了两下。
原来他还没走。
心头不觉松了口气般,刚要再看,那人却敏锐察觉到什么,朝窗户这边投来一眼。
漆黑锐利的视线叫李妩心底咯噔一下,如被抓住偷窥的小贼般,她有些慌乱地放下窗户想躲。可窗子放下那一瞬,她又意识到不对,她躲什么,这是她的静园,她的地盘,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看自家儿子不行么?
稍定心绪,李妩撩过耳畔一缕碎发,再次推开窗户,露出半张脸,轻轻喊道:“琏儿。”
裴琏闻声看来,双眸弯起:“阿娘,你醒了?你快出来看,父皇给你种了许多花,可好看了!”
“我知道。”李妩嘴上应着裴琏,眼睛却是看向裴青玄,见他果真褪了外袍只着一身里衣,许是出了汗的缘故,那牙白里衣贴着健硕的身躯,隐约显露出鼓起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愈发清晰。那张英俊脸庞也挂着薄汗,白里透着淡淡的红。
这副模样还真像她少年不懂事,私下偷看的那些风流寡妇的话本,寡妇偷情不是白面书生,就是身强体健的奴隶——眼前这人倒好,既有书生的白面俊俏,又有奴隶的强健体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李妩掐了下掌心,好在屋内光线晦暗也看不清她颊边绯红,她清了清嗓子,唤道:“琏儿,你进屋来。”
裴琏闻言,仰头与裴青玄说了声,便抬步朝屋内走来。
李妩借着余光瞥了眼外头的男人,见他也往这边瞧,红唇轻抿,“啪嗒”合上窗。
庭院内,暮色昏黄,看着那紧阖的窗,裴青玄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些许。
花已种好,她都不出来看看?哪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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