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场的时候,他才轻轻地说了句:
“天鹅走了。”
天鹅,这是江耀对母亲的称呼。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喊过“妈妈”或者“爸爸”。
准确地来说,他对任何人的称呼,都有一套特殊的命名方式。
母亲徐静娴是“天鹅”,这很好理解,因为母亲是芭蕾舞者,气质优雅,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天鹅。
而他的父亲江一焕,是“圣伯纳”。温岭西曾经见过那位学者父亲,他敦厚温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学术和生活的热爱。体型上倒是和圣伯纳那种大型救援犬不太像。
至于温岭西自己……
“拉布拉多7。”江耀低着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小虫不见了。”
七星瓢虫,在江耀睡着的时候被温岭西放生回盆栽里了。
温岭西笑笑,去书架上把那盆盆栽抱过来:“它在这儿呢。你带着它的家一起走吧。”
——拉布拉多7号。是温岭西在江耀那里的代称。
温岭西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个青年才俊怎么会是拉布拉多……不过好歹拉布拉多智商较高,这个称呼倒也不会让温岭西感到不快。
江耀很安静。下班之后,温岭西带他回家。吃饭,看电视,江耀都像个洋娃娃一样坐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候是在绿萝盆栽里寻找他钟爱的那只七星瓢虫,有时候是抱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看。
下班之后就是放松的状态。温岭西并不打算用精神科医生的专业技能继续对江耀谈话治疗。
他带江耀回家,更多的是想让徐静娴这位母亲好好休息,有一些喘息的时间。
她太累了。
江耀的父亲江一焕是位知名学者,徐静娴说他最近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
即便不是在国外,江耀的父亲工作也非常忙碌。因此大多数时间都是徐静娴在照顾江耀。
据说,当年江耀被确诊为自闭症的时候,江耀的父亲本来也想辞去高校的任职,和妻子一起专心照顾儿子。
可是徐静娴拒绝了。她觉得丈夫的工作非常有意义。她不忍心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被家庭拖累,于是她抢先一步辞去了芭蕾舞者的工作,回到家中当起了全职太太。
这真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也是一对非常疼爱儿子的父母。
如果江耀不是得了这种难以治愈的精神疾病,他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将来一定也会前途无量吧。
温岭西在心里叹息。
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领着江耀来到浴室。
“你.妈妈连睡衣都给你带过来了。”温岭西从江耀的小行李箱里拿出各类用品,笑道,“真的是考虑得很周到……”
那是徐静娴同意温岭西的建议之后,当场回家取来的。
小行李箱里不光有睡衣、换洗衣物,还有枕头和毛绒毯子。
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别人家中寄宿,简直像是要去野营。
这也是徐静娴的家教和礼节。虽然是温岭西主动提出的带江耀回家,但她并不想给对方造成麻烦。因此把什么东西都给江耀准备好,温岭西只要拿出来用就行了。
江耀站在洗手台前面,安静看着温岭西把睡衣和内.裤都给他放在台面上。
东西都准备好了。温岭西打算给江耀洗澡。
然而温岭西手刚伸出去,江耀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擎住了他的手腕。
“……?”温岭西愣了一下,不由低头,看了眼江耀抓着他的手。
而江耀也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对方即将触碰到自己衣领的手指。
【对他说:不要碰我。】
江耀内心的声音响起。
江耀抬起眼,鸦羽似的睫毛缓缓眨动。
“不要碰我。”他说。
温岭西再次怔住。
错愕之后,温岭西心中立刻产生了——惊喜!
他太意外了。
江耀竟然已经有了自我保护意识,他懂得拒绝他人的碰触!
这很好。这一点在自闭症的孩子身上,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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