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的增长并不可怕。聂斐然想。
一段旅程有一段旅程的意义,至少他们已真正蜕变为情绪稳定的大人,心智也在漫长的分别中锤炼得足够成熟。
聂斐然挣出回忆,心满意足地聚焦于这个归家前的清晨——
陆郡看起来睡得很踏实,但他不知道陆郡手麻不麻,斟酌再三,轻手轻脚地替他挪了位置,给他靠着自己肩膀,又换左手搂着他的腰,想让对方睡得舒服一些。
而做完以上,聂斐然并不想起床,也不想看手机几点,只想珍惜当下,于是微微侧过身,安静地开启了他最喜欢的观察时间。
从恋爱到结婚,他最喜欢看陆郡的睡颜,百看不厌,因为这样的平淡时光最令人感到幸福。
相由心生不是没有道理,比起二十几岁,聂斐然总觉得爱人身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倒不是说胖了或者其他,而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折射到了肉体,聂斐然自认这种变化更多是由内在的气质决定的。
毕竟昨晚抱过就能感受出来。
他猜测,这些年,至少在生活习惯上,陆郡应该保持得很好,因为总体上,除了背部多出那道疤,其余地方变化很小,依旧是熟悉的宽肩窄腰,皮肤滑韧富有弹性,该硬的地方硬,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所以一定要具体形容的话,聂斐然觉得最大不同,是陆郡身上先天的压迫感弱了一些。
言谈之间,陆郡在重新认识他,他也在重新接纳陆郡,意识到对方好像放下了一些年少时的执念,心境变得开阔且通透,由此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独有的韵味,有这样的进步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只从外表看的话,脆弱态和慈悲相之间很难描述出具体差异,但在某一刻,对着眼前这幅睡颜,聂斐然也忍不住感到诧异。
因为就是那么奇怪,他竟然可以在这场观察中清晰地分别出两者,感受甚至史无前例的深刻,最后,他把这种变化归咎于心境的不同。
——不仅是陆郡的心境,也是他的。
他懂陆郡身上这股温柔的,带着暖意的慈悲从何而来。
因为他们两个一样,对世界的抵抗已经随着这段感情的破碎和重建早早失效,时至今日,剩下的部分是自我说服,不是愚钝的那一种,也不是毫无原则的退步,更不盲目,接近于人性极度挣扎以后的善解与体谅。
二十出头的时候,总会希望自己永远葆有一份倔强的,不服输的愤怒,渴望世界的承认,也想审判这个世界。
但三十岁的时候知道了,倔强不是坏事,只是人生的选择上,非黑即白并非必须。毕竟终其一生,面对的对手其实只是自己,而需要克服的,不过是某种扰人理智的心魔。
也是内心深处害怕不被爱的不安。
十年前聂斐然会把这种想法归结为懦弱,但三十岁以后,他无比明白——
其实可以不安,也可以不完美,因为爱人之间需要一些互相示弱的时刻,无论是否刻意,理解对方的同时,也是放过自己。
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稍加调剂,爱情的缠绕与自由的灵魂,两者原本可以不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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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郡其实是被聂斐然看醒了,加上身边的人小动作不断,摸摸这儿碰碰那儿,虽然小心翼翼不吵他,但他很难继续睡,只是知道聂斐然的习惯,心里也觉得柔软一片,索性也就由着他。
"早。"他捉住聂斐然左手,放在嘴唇边亲了亲,慢慢睁开眼,尽量轻声地问了早安。
"睡得好吗?"聂斐然跟他目光相对,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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