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衣不愧是生于外藩世家的翘楚,落落大方,外交辞令炉火纯青,面上丝毫瞧不出“不敢收”的惶恐,倒是把这僵局生生抛给了祝知宜。
祝知宜那个位置是最尴尬的,这贡礼他收与不收场面都不好看。
收了,那是他捡沈华衣的漏,沈华衣不要的东西他要;不收,显得他小家子气,失了君仪天下的风范。
看似轻巧的局,七七八八里藏了诸多歹毒心思,梁徽幽幽眯起眼,刚要说话,便听祝知宜大大方方道:“田公公,呈上来给本宫瞧瞧吧。”
这事,梁徽帮不了他,矛头利箭明了是指准他打的,梁徽要是替他出手挡着,他这君后的威从此便再也立不起来。
潦南使臣听他这语气无端升起一股不样预感,狐疑地将笔递上。
祝知宜习字多年,早已是文房四宝纸墨笔砚个中行家,一眼瞧出这笔来路,道:“南使,这笔杆所用之红杉可是长于岸汀?”
安使不知他葫芦里买什么药,只好如实答:“是。”
“树龄十三载。”
“……是。”
“生于坡地,长于光照稀缺的山阴。”
这下不仅安使惊异,文武百官亦吃惊,如何一眼就瞧出这许多窍门来。
祝知宜开始一板一眼给人上课:“南使回去不妨告诉你们宫匠,杉木以五十年以上为贵,直纹为珍,外直中通,节疏质坚,这支红琥杉木背光而生,质疏而不密,浸水散墨。《工良制笔》中道,一支好笔讲究‘尖、’齐‘、“圆”“健”——”
又开始了,梁徽眼底浮上了点极淡的笑意,他知道祝知宜并非故意卖弄叫人难堪,这人是干什么都较真,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祝知宜语气并不高傲,甚至是平和地、颇为诚恳地发问:“这便是你们要进献给沈君仪的贡礼?”
“那依本宫看,你们潦南皇室诚意也不过如此。”他很实在地说。
殿下使者面色一白,这下既得罪了大梁也得罪了沈家,他支支吾吾有口难言,侧眼看了下沈华衣求助,沈华衣倒是心理素质极住,坐得稳稳当当,低眉顺耳,事不关己。
祝知宜态度宽和,语气体量:“不过本宫能理解,潦南地处贫海疆域,贫壤不沃,人稀力乏。”他每说一字,使臣脸便难看一分。
“红琥杉需得沃土山地、每日精耕细作、悉心浇灌照养方才得长成参天高木,且工艺也需得经验之师呕心沥血精雕细刻方可磨制出上佳珍品。”
潦南国小人少,底蕴不深,工艺不精,可以理解。
祝知宜不是那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之人,只是有时候直白了当得过于伤人,他甚至更清楚明白地告诉对方:“大梁地大物博,玉管工技,历史悠久,且文教昌繁,墨风浓厚,皇宗九公工商士农,皆得珍笔善墨,佳砚好纸,便是京州十里街边上刚入私塾初初习字的垂髫孩童手里抓的亦是湖涟羊毫。”
殿下有年轻官吏不禁仰头礼视,金匾大殿之上,君后龙璋凤姿,不过分谦和也不以势压人,是一种柔和的强大与自信,举手投足尽显大国气派:“南使不辞万里远道而来,本宫便赐如意长流紫兔软毫、花紫七分大白云兼毫给安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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