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心脏被狠狠碾过一般钝痛起来。
祝知宜面色苍白地躺在他面前,两颊凹陷,下颌、锁骨、手臂锋削,青骨筋脉突起,只剩一把伶仃易碎的骨架兀自撑着一口气。
一动不动地,像饲血喂鹰的神佛,像舍身普渡的观音,像形销骨立的未亡人。
梁徽眼眶蓦然湿了,三年,祝知宜是怎么过来的?哪里来的这一身伤?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梁徽胀痛的喉咙滚了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碰他、抱他,像捧一把易碎的珠玉,又像是触一页薄如蝉翼的书扉,好似只要稍微用点力,对方就会碎掉、消散不见。
太医进进出出,过了许久。
厢房的门一开,外头的人又齐齐跪了一地。
敬王见皇上抱着君后走出来,沉着面目直奔龙轿,也不敢上前碍事,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君后到底是为救他幼子受的伤,就凭这几年皇帝对君后这个疯魔劲儿,不知道会不会记敬王府一笔。
还是伴在天子身边当差的海公公到了门口又折回两步,给了他颗定心丸:“王爷放心,圣上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只不过是此时此刻眼里只看得见那一个人,旁的人事都无暇顺及了而已。
这话说得隐晦,但教人心安,王爷忙应道:“哎哎,谢海公公点拨,本王省得。”
祝知宜觉得热,温热的气息像一团绵厚的软云贴着他的脸,含着濡湿的水意,又像涨起的潮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恍惚睁开眼,对上一双殷切焦灼的眼,与平时梦到那张城关外冷静、果决的脸不同,他就不当真,又缓缓阖上眼皮。
有滚烫的水珠“吧嗒”落到他的唇上,很烫,烫到了他的心上。
再次从极沉极深的梦里醒来,浑身裂痛,但周围一片柔软,暖融融的,这次是真真切切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他梦过千百回的檀香。
烛光摇曳,是在夜里么?
他睡了多久?祝知宜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这个紧紧抱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人,心潮涨满,忽而开口问:“你不睡觉的吗?”
话音一落,双双皆是一怔,谁也没想到,时隔三年,再见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祝知宜原本还只是半醒,这下全醒了。
太突兀了,他睡昏了头,重逢的欣喜占据了心神,时移事迁,他与对方曾经的那份熟稔和随意早就被分离和时间隔开了,眼前这个人是梁徽,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梁徽,祝知宜警醒地敛了神情请罪:“皇上恕——”
梁徽蓦然倾身低头,紧紧贴上他的唇,含着,力道很轻,有种心碎的意味,他怕祝知宜承受不住任何触碰。
祝知宜的唇变得红而湿润,他才放开,祝知宜:“臣——”
什么都没说完,又被吻住,“唔——”
梁徽含祝知宜的唇,像绝望的教徒亲吻神像,沉溺、迷恋、克制,唯恐冒犯和惊吓。
“我不敢睡,我要一直看着你。”梁徽哑声说,目光是深而柔的阴鸷。
他不闭眼,眨一下眼这个人就会不见,祝知宜的出现很不真实,梁徽必须一直守着反复确认。
失而复得的人,怎么都看不够,祝知宜在重伤中也有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美,苍劲、细润,壮烈,梁徽又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他的发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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