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心。
但今儿个他看了,展会上摆的确是真品,连杯子内腹那两句不起眼的“湿湿楚璞,既琢既磨.玉液琼浆,钩其广乐”小字都有。
风文甲今天对这杯子势在必得,不惜“一哭二闹”。魏浅予想他们既然能偷走点翠蝴蝶珐琅蓝银冠,也能换走了真的合卺杯,跟风如许一起留在火场里的,是赝品。
而真品后来被变卖,几经辗转,到了今天的展览台上。
彭玉沢依旧不肯信,倾身问:“如果聂皓然如期赴约,我师父为什么还要自焚?”
那年冬天整日下雪,那么冷他都挨了过来,眼见等的人回来了,马上就能得到自由,有什么理由放弃。
魏浅予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觉着,只要我干爹赴约了,风先生就能离开风家?”
“你什么意思?”
“风家是大家,风如许又是家里门面,恕我直言,对于几百年传承的家族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出了这样叫人戳脊梁骨事情,他们压着瞒着都来不及,怎么会把人放出去招摇过世。我甚至怀疑那场火是风先生自己放的,还是风家是为了脸面故意放的。”
宁死勿扬家丑,就跟古代女子失了贞洁被逼自尽一样。在有些人眼里,名声可比人命重要多了。
这些话给了彭玉沢当头一棒,低头直勾勾瞪着桌面,这是他一直忽略的问题,以前他总憎恨风家像群蚂蟥似的吸血吃肉。为什么又会理所应当的认为那群寄生虫会轻易放过供养人。
魏浅予继续说:“他们把风先生关在雪园,只是心存侥幸,万一他中途想明白回心转意了呢,毕竟当时他一人可养活全家衣食无忧。不到鱼死网破,谁想砍了这棵摇钱树。”
话已至此,彭玉沢全都明白了,事实像锋利刀子剐他,“但如果我师父执意要走,眼见人要留不住……”
风家只能不择手段叫他没法离开,钱都没了,名声不能败。失去了一个风如许纵然可惜,但只要他们引以为傲的名声还在,总能培养出出下一个,现在的风满庭不就是下一个。
风如许那天确实离开过雪园,中午出门,至晚方归,晚上喝了酒唱了戏,哭过笑过,将他送走后燃起大火。
彭玉沢脑子乱了,心里又伤又恨,咬着唇止不住哆嗦,眼眶通红,“是他们做了什么,逼他留下,逼的他……”
别无选择,唯有一死。
他被自己真心相待,倾尽所有奉养的家人,亲手杀了。
眼泪打湿桌布,彭玉沢小声哽咽喘息,原来真相是这样,他从来没想到风如许竟然死的这般悲痛。“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走,他明明能跟聂皓然离开的,为什么宁肯死也不走,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梁堂语手里茶杯哗啦碎了,是被无意识捏碎的,紫砂泥杯壁薄,片钝,没扎进手里,只沾了一手茶叶。
他在魏浅予看来时松开手里瓷片,淡淡说:“杯子本身就有裂痕。”
他这话时不肯看魏浅予,说完就出门去找抹布擦桌上水渍。
魏浅予望着他离开背影,又扫过桌上茶渍——这就是聂皓然和他,都不愿不告诉梁堂语当年真相的原因。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来龙去脉后就能推测出当年的事儿,彭玉沢问的问题很简单,即便现在他因为悲伤脑子没反应过来,过两天就会想明白。
聂皓然知道风如许为何而死,所以即便他在那场大火里搭上了所有,都没有过一刻怨恨过对方。他苟延残喘活着,只是为了证明,风如许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