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燕臻一向勤勉,每日恨不得将自己锁在宣政殿书房,这日下了早朝之后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位臣工,推说身子有恙回紫宸殿去了。
半个时辰后。
一辆低调的马车行出承天门,穿过朱雀大街,听到了随王府的侧门。
有护卫上前拦阻,却见车夫亮了亮掌心的令牌,霎时跪倒一片,马车畅通无阻地行进王府,一直到随王所居的寒松居才停下。
庭院里已经跪满了人,燕长风着一身家常衣袍跪在最前,“罪臣见过陛下。”
驾车的连晖撩开车帘,而后主动推到马车后面。
燕臻同样穿着一身低调的常服,他缓步走向马车,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最前面的燕长风,却没有叫起,而是道:“朕有话想同皇叔单独谈。”
王府的下人都很有眼色,闻言立刻躬身退下,至于两位主子在庭院中交谈。
燕臻走近几步,盯着燕长风恭敬的身影,冷笑着开口,“朕从前以为,皇叔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竟是朕看走了眼。”
“皇叔,”燕臻没有拐弯抺角地试探,单刀直入地问道,“放着好好的随王不做,何苦来试探朕的底线?”
他的目光如刀似剑,似是在寒潭中浸泡多年,扫过来的时候尚带着冷冽的冰寒,以及上位者习惯的权势威压。
从前,燕臻一贯都是带着温和的面具,便是穿着一身尊贵的龙袍,他在多数朝臣的眼中,仍旧是温和如玉的贵公子,而不是杀伐恣睢的君主。
可是自从陶令仪离开之后,他再没有精力,更没有耐心去维持这些,温润的表皮撕开,他是一头年轻而暴戾的猛虎。
燕长风自问是了解他的,所以对于他此时的态度并不惊讶,甚至没想着能够瞒住燕臻多长时间。
毕竟他做的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从皇宫里偷了一个大活人出来,那个人还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宠妃。
“簌簌没有死,是你帮了她。”燕臻的语气平静而笃定,“那日朕的生辰,花萼楼下有不少教坊司的女史,更有太乐署、鼓吹署的乐人在其中。而这些人都隶属于太常寺管辖,太常寺的赵满曾是孟思源的学生,他想在队伍里加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燕长风知道他今日来找自己,就定然是什么都查到了,因此并没有再辩解什么,主动认罪道:“臣欺君罔上,罪该处斩,请陛下降罪。”
燕臻看着他这幅坦然的模样,知道他定然早就预料到今天了,却没忍住皱了皱眉,质问:“你为何帮她?”
燕长风说:“陛下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因为阿宁,这是她离开京城前,托臣办的最后一件事。”
听到许云宁,燕臻也忍不住拧眉,“你当真要由着她离开?”
燕长风苦笑一声,“她想要的,臣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又何必再将她强留在身边?她不会愿意的,更不会开心。”
他的语气很轻,燕臻却禁不住怔了一下。
……何必将她强留在身边?
对于许云宁如此,对于簌簌,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她在他的身边并不快乐,这也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燕臻忍不住想到两人在卧龙寺初遇的原因,不正是因为陶令仪不愿意嫁入东宫,所以才大胆与荣九川私约吗?
她一直都不喜欢皇宫。
他分明知道,却还是不择手段地将她强留在身边。
但是簌簌一向都是倔强的性子,看着柔弱可期,实际上那身单薄的皮肉里藏满了不驯的反骨,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逃离他的掌控,哪怕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思及此,燕臻忽地问道:“她那么弱的身体,若是出了差错,没能从火里逃出来怎么办?”
毕竟那日在花萼楼点起的火可不是在做戏。
然而听他这般问,燕长风的眼睛里竟生出一种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陛下当真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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