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而反目成仇,亦或许如过去那般,发生口角后反倒感情更好,楚何又一直是皇帝最宠爱的雍王,楚何之母、当朝皇后更就在一旁,事关前程与自己的性命,权位低微如侍卫,实在不敢下手。
太子老师及东宫属臣就不一样了。他们已明白了来龙去脉,看准眼下时机,一股脑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楚何,把楚仁摘了个干干净净,还攻击继后教子无方,母子二人谋夺东宫,罪同谋反,单是杖责恐不符合法度,恳求皇帝从重惩处。
继后什么都没说,安静温顺地跪了下来,腰背挺直地昂首,是无愧于人、清者自清的模样。皇帝目光幽深地投向继后,想了想,道:“皇后……禁足。楚何言行无状,即日起废雍王之位,贬为庶人,从此永无继位之可能!”
见继后面不改色,还拉着楚何一起谢主隆恩,皇帝顺气了稍许,想来却仍恨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不动手?”
雍王之位,继位之可能,楚何若有便有,没了便不再稀罕,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挨下杖责这等耻辱,他却无法容忍,尽管他太清楚,他已然彻底失去父亲的欢心,非这场责打不能令父亲消气。
继后也已认清现实,无声地按捺着儿子的脾气,可一向会察言观色,会耍心机哄皇帝开心的儿子,此刻却破天荒地没有服软,在皇帝的严令之下,被侍卫们强行按倒在承受杖责的长椅上。
继后不忍再看,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楚仁身上。
楚何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在长杖一下又一下重重落下之后变得涨红。他用余光注意到楚仁的所在,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偏过头去。疼痛化作声音,不断地想要冲出他的喉咙,他却咬紧牙关,紧抿着唇,偏要沉默。
楚仁逼着自己直视了一会儿,倏然间猛地挣脱了皇帝的钳制。他强忍着头痛,狼狈又踉跄地爬过去,不顾一切地抱住楚何,要为他挡住所有伤害与痛楚,却被楚何抓紧了一只手腕。
楚何固执地将楚仁拉到面前,不让他挪动,自己则低垂着眼,用一句又一句低微的“哥”和“我不疼”掩盖住痛呼,还勉力扯开嘴角,冲楚仁笑。
“事到如今,你竟还要护着他!”皇帝简直难以置信,“这些年,他一心害你,他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亲兄弟!”
楚仁用另一只手轻抚着楚何带血的含笑唇角,痴痴地望着:“我知道……”
皇帝更觉匪夷所思:“我怎会有你这样懦弱无能的儿子?你母亲也不是这样,若她是你,她能直接砍了他,你怎么……你竟然……”
“就算你杀了我娘,你也还是我父亲,不是么?”
皇帝一时无言以对。
“阿何不如父亲,他不当我是亲哥哥,我也不再当他作弟弟便是了。”
楚何与楚仁静默对视着,忽然听懂了哥哥的话,郁结于胸的怨愤蓦然消散,心情变得雀跃,疼痛也不再那么难以承受。
殿内众人,只有继后发觉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楚仁与楚何。
楚何手伤未治,又添新伤,任是再好的精神,也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失血过多的身体更吃不消,拉着楚仁的手逐渐失了力气。
见楚何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楚仁又慌又急,咬牙忍住泪水,转身膝行至皇帝身前,叩拜于皇帝脚面:“求父亲放过阿何!”
皇帝提着楚仁的双臂,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君无戏言,何时认错,何时才能‘放过’。”
楚何听到了皇帝的话,强撑着开口:“我没错!我身为皇子……想做太子……有什么错?想做皇帝又有什么错?兄友方能弟恭,父慈才有子孝……我只想夺位,不愿害命,是父亲……将哥哥逼至死地,父亲才有错……我没错……”
皇帝死死地盯着楚仁,面色又沉了几分:“你听?”
楚仁凝望着皇帝,对皇帝的情绪已再无触动,眼里的光只剩微弱一点,像油已燃尽的灯芯,红色星火闪动着明灭:“他说的都对,除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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