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孟姻很喜欢他带别的小朋友来家里玩,她会准备好吃的花生酥,她不擅长做饭,制作这些小零嘴却很拿手,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她,第一次见面还怕生,叫她孟姻阿姨,后来渐渐变成姻姻姨姨,最后干脆叫姨姨。在他们老家只有见了亲姨才会这样叫。
那时候的任喻常常担心,别的小朋友会因为太爱他的妈妈,而抢走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不爱带朋友来家里,因为成长带来了敏感,敏感带来了秘密,比如家中半夜隐秘的吵架声,和柜子里不知何时摔出残口的茶杯;又比如他的家庭破碎过,别人的没有,他的家庭重组过,别人的没有。
现在同样如此,他的母亲躺在医院,别人的没有;他是个线人,以谎言为生,别人也没有。
他不想被审视,被同情,被利用。
但真的带方应理来了,好像又没那么可怕。他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好似在亵玩“喜欢”这两个字背后的深意。
任喻觉得有些尴尬,借口找医生问情况向外面走去。
张姨一边叠衣服一边继续叮嘱:“小任这个人,死要面子,你多照顾他。”
方应理望着他的背影,朝张姨笑笑,心想,再硬的保护壳到他这里,都能给他碾碎了。
等了一会没等到人回来,方应理和张姨告辞,最后在中心花园的松树下找到了任喻,他立在那里抽烟,周遭人来人往,就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落寞。
说是说没事,看起来也似乎很快接受了孟姻并没有醒过来的事实,但或许只有方应理注意到,任喻在听到那通电话时眼眸如同一盏被点亮的灯,生气涌动。
他确实没想到母亲二字在任喻心里这么重,他一直以为他就是在履行一种责任,留恋一种温情,奉行一种习惯,但不知道还炙热到这种程度。
这样一个浪子,怎么会呢。
如果他这样倾尽全力地去爱、去牵挂,他怎么在印度滚烫的土地上摸爬滚打,怎么在敦煌的烈风里吹落沙砾,他如何一次次告别,又如何一次次启程。
他好像一个矛盾体。
这种矛盾让他触及到任喻脆弱的内核。
如果说之前和他上床,允许他接近,是因为他漂亮的皮囊,因为和他相处时很舒服。可到了这一刻,他知道还有别的,他沉迷于他深埋的脆弱与张扬的天真,忠诚于他风暴过后仍炙热的心脏。
方应理走过去:“还有烟吗?”
任喻咬着滤嘴觑了他一眼,掏出烟盒抖出一枝给他,又在口袋里摸打火机,还没摸出来,方应理已经把脸凑过来,用他叼着的烟蒂点火。
这是第二次适应方应理这样点烟。任喻没什么情绪波动,像是稀松平常。
两个人四片眼睫扇羽似地垂得很低,眼神凝在火光上,点燃后两个人就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地分开一些。
花园经过灌溉,松针上缀着水雾,像串着水晶,积得久了,啪嗒落在任喻的外套上,洇出一滴圆形的湿斑。
“看到了吧,我妈。”任喻先开口,嘴里含着烟,说话有些含混,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后脑勺上那么大一个坑。”
腮部的皮肤发紧,方应理知道他在用力咬牙抑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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